昨儿后半夜，下起了大雪，整个山野被裹上了一层银装。
为了伺候那三位爷，杨铮昨天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头痛欲裂，正准备喊人打水洗脸，棚屋的门帘就被人掀开了。
一股寒风卷着雪粒子灌了进来，冻得他一哆嗦。
是老刁，脸上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惊惶。
“杨……杨大人！不好了！出……出大事了！”老刁连滚带爬地扑到杨铮榻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杨铮心头一沉，酒意醒了大半。他翻身下榻，沉声问道：“慌什么！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了还……还厉害！”老刁哆哆嗦嗦地指着外面。
“矿……矿场那边，来……来了一大帮官兵！说是……说是奉了丞相大人的钧令，来……来查案的！”
杨铮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第一反应，是赵成那老狗在背后捅刀子。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赵成那点能量，顶多在咸阳县衙蹦跶几下，哪有本事调动丞相府的属吏？
难道是李旦？昨天刚见过，今天就发难？这也太快了。
来不及多想，杨铮赶紧穿上外衣，跟着老刁前往矿场。
山寨通往矿场的路上，黑压压的一片人影。
为首的是一名身着绯色官服的中年属吏，面容倨傲。他身后，跟着数十名甲胄鲜明的士卒，手持戈矛，杀气腾騰。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少府官矿！”杨铮厉声喝道，同时亮出了自己腰间的铁官丞印信。
那属吏瞥了一眼他腰间的铜印，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你就是铁官丞杨铮？”属吏的语气，像是审问犯人。
“正是本官。”杨铮强压下心头的火气。
“哼，好大的官威。”属吏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高高举起。
“我等奉丞相钧令，前来查案！有人举报，你这矿场，涉嫌非法掠夺良民为奴！罪大恶极！”
此言一出，杨铮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掠夺良民！
这罪名，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咸阳城里哪个勋贵府上没几个来路不明的奴隶？只要有门路，把“良民”变成“奴籍”，不过是官府小吏动动笔的事。大家心照不宣，谁也不会拿这事儿上纲上线。
可往大了说，这便是动摇国本的重罪！大秦以法治国，律法森严，掳掠良民为奴，一旦被坐实，轻则削职为民，重则抄家灭族！
显然，今天来的人，是想把这事儿往死里办。
“大人明鉴！”杨铮还想挣扎一下，“小人矿场所用奴隶，皆……皆是从刁氏货栈采买，有官府券书为凭，绝无掳掠良民之事！”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属吏一挥手，身后的士卒便冲向矿场，“给本官搜！仔细地搜！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就在这时，蒙羽带着一队护卫从矿场方向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住手！”蒙羽横刀立马，拦在士卒面前，“此乃少府官矿，受陛下钦点！尔等是何人，竟敢在此放肆！”
那属吏见到蒙羽，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随即又恢复了倨傲。他缓缓展开手中的竹简，上面赫然盖着丞相李斯的大印。
“我等奉丞相钧令办案，任何人不得阻挠！违者，以同罪论处！”
蒙羽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虽是蒙恬族人，是少府派来的护卫，但在丞相的令符面前，也不敢公然违抗。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士卒冲进矿场，将那些奴隶一个个从矿洞里拖拽出来。
证据确凿。
属吏冷笑一声，目光落在杨铮和蒙羽身上。
“一个铁官丞，一个少府护卫，官官相护，掳掠百姓，罪加一等！来人！将这二人给本官一并拿下！押回咸阳，下廷尉大狱！”
蒙羽勃然大怒，刚想反抗，却被属吏身边的几个兵卒死死按住。
杨铮没有反抗。
他知道，反抗是死，不反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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