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被杨铮那番几乎是贴脸的呵斥，骂得浑身都在颤抖。
那张尚算姣好的脸，此刻血色尽失，惨白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破布。
她以为，有越儿出面求情，杨铮多少会给她几分脸面，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谁曾想，这庶子翻脸比翻书还快，前脚刚在杨越面前装得宽宏大量，后脚就对自己这般刻骨的羞辱！
杀了这个贱种！
杀了这个敢如此羞辱她的庶子！
这个念头如同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柳氏整个脑海。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却像是点燃了胸腔里的火油，让她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即将爆裂的边缘。
然而，出乎杨铮意料，柳氏眼中的疯狂仅仅闪烁了片刻，便迅速退却。
她像是被吓破了胆的兔子，猛地缩了缩脖子，刚刚还挺首的腰杆也瞬间塌了下去。
“铮……铮儿……”柳氏的声音带着哭腔，甚至比先前在杨越面前装可怜时还要凄切几分。
“是……是我的错，我……我不该……不该还惦记那玉珏……我……再也不提了，再也不提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竟真的挤出了几滴眼泪，配合着她那副惊惧交加的模样，倒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杨铮眉头一挑。恢复了几分理智。
这婆娘，演戏的本事倒是见长。
他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太了解柳氏了，这女人骨子里就不是个能轻易服软的主儿。
方才那股子恨意，他看得真真切切。此刻这般姿态，不过是另一种算计罢了。
只是，她想算计什么？
他瞥了一眼院门外，柳氏带来的那个膀大腰圆的仆妇还候在那儿，像一尊门神。
若是在这里首接跟柳氏撕破脸皮，动起手来，惊动了外面的人，事情反而麻烦。他如今羽翼未丰，行事还需顾忌几分。
这里是杨家，还不到他为所欲为的时候。真要是在这儿把柳氏怎么样了，哪怕只是骂了两句，传出去，他杨铮的名声就臭了。
一个对主母动粗的庶子，族规都饶不了他。
差点被这婆娘给绕进去了。她这是算准了我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下人的面把她往死里整。
好个柳氏。不过，她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
杨铮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但眼神依旧冰冷：“玉珏的事，到此为止。你既然想明白了，那就最好。往后，管好你自己。别再来招惹我。”
柳氏闻言，像是松了一大口气，怯生生地抬起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是，我记下了。今日……今日多谢你……还肯听我分说。“
”这酒……怕是有些凉了，我……我去添些热酒，也添几个好菜，算是……算是给铮……给你赔罪。”
说着，拿起酒壶便要出门。
杨铮瞥了她一眼，这女人，太平静了，也太顺从了，顺从得有些诡异。
“不必了。”杨铮淡淡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
他现在只想尽快打发走这个女人。
柳氏端着酒壶的手微微一僵，随即又强笑道：“那……那给铮儿满上这杯，便……便回去了。”
柳氏不等杨铮回应，便转身出了门。
她来到院外吩咐下人：“再去后厨看看，做些新鲜的热菜，给铮儿送些过来。手脚麻利些！”
那个仆妇应了声，便匆匆去了。
支开下人？这婆娘想干什么？
杨铮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心底有了几分警惕。他倒要看看，这柳氏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柳氏见下人走远，回头看了一眼院内。
屋内的光线本就因天色渐晚而有些昏暗，此刻门扉半掩，更添了几分幽暗。
柳氏拿着酒壶。这一次，她的动作极快，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玉瓶，趁着杨铮坐在屋内视线受阻的瞬间，迅速将瓶里的粉末抖进了酒壶之中。
那粉末无色无味，入酒即化。
这就是周管事和李嬷嬷当初从咸阳弄来的鸩毒，据说是宫里流出来的东西，见血封喉。
早就想用在杨铮身上，只是没寻到机会。后来阴差阳错，杨铮拿了杨茂的玉珏做聘礼。就想着偷换玉珏，陷害杨铮，不曾想又被杨越坏了好事。
没想到，今日还是派上了用场。
做完这一切，柳氏的心跳如同擂鼓。
她强压下内心的激动与紧张，转过身，走回院内，将院门轻轻掩上，却没有插上门栓。
“铮儿，来，给你满上。”她提起酒壶，壶嘴微微倾斜，将杨铮面前那只粗陶碗盛满。
酒液浑浊，看不出任何异样。
“尝尝看，这可是特意为你带来的好酒。”柳氏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急切和紧张。
杨铮的目光落在柳氏那双紧紧攥着酒壶的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她的笑容也显得过分殷勤，甚至带着几分僵硬。
不对劲。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柳氏今日的种种行为，都透着一股诡异。从最初的赔罪，到被自己羞辱后的隐忍，再到此刻执意劝酒。
特别是她那双眼睛，平日里惯会藏奸弄巧，此刻却像是烧红的炭火，透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
这酒，绝对有问题！
杨铮心中瞬间雪亮。他眯起眼睛，盯着柳氏手中的酒杯，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主母这般盛情，我一个庶子，怕是消受不起啊。”
他伸出手，却没有去接那酒杯，而是轻轻一拨，将柳氏端着酒杯的手推开一些。
“这酒，我看还是免了吧。”杨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冰冷，“免得……喝出什么不该有的味道来。”
柳氏闻言，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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