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铮是被杨小乙给吵醒的。
天色依旧灰沉，像是老天爷吝啬那点儿光亮。
“公子，公子？”杨小乙讨好的声音，带着点儿做贼心虚。
杨铮“唔”了一声，烦躁地翻了个身，前夜的荒唐与混乱依旧在脑子里翻腾。
他娘的，真是色令智昏！不，不对，那算不上色，顶多算是被压抑太久的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什么时辰了？”杨铮哑着嗓子问，眼睛都懒得睁。
“回公子，卯时中了。”杨小乙在门外小声回道，“主院那边……有点不对。”
“不对？”杨铮猛地睁开眼，混沌瞬间被驱散。他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说清楚，那娘们又闹哪样了？”
他心里清楚，柳氏那样的女人，受了那般奇耻大辱，绝不可能善罢甘休。要么一哭二闹三上吊，把事情捅破天，要么……就是更阴狠的后招。
“没……没闹。”杨小乙的声音有些古怪。
“主母她……她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连早食都没用。派去伺候的婢女婆子，都被她骂出来了，说是不许任何人靠近她的院子。”
杨铮眉头一蹙。闭门不出？这算哪一出？
“不哭不闹，也不找父亲告状？”他有些意外。这不符合柳氏平日里嚣张跋扈、稍有不如意便要闹得人尽皆知的性子。
“小的派人打听了，主母院子静悄悄的，跟没人似的。连……连小公子过去，都被挡在了门外，说是身体不适，谁也不见。”
杨铮的眼神沉了下来。
装死？还是真被老子昨晚给……吓傻了？不对，她那样的性子，吓傻了也会先咬下我一块肉来。
他心里快速盘算着。柳氏的沉默，比她大吵大闹更让他觉得不安。未知的威胁，才是最可怕的。
“继续盯着。”杨铮穿上外衫，声音冷了几分，“她院子周围，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尤其是她跟谁接触，说了什么，事无巨细，都要报给我。”
“喏！”杨小乙应声退下。
杨铮简单洗漱了一下，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他看着铜盆里自己那张略显阴沉的脸，眼神复杂。
但愿不要出现最糟糕的情形！
他正思忖着，杨小乙又匆匆跑了回来。
“公子，小公子……他……他来了，说是要见您。”
杨铮心里猛地一跳。杨越这小子，一向心思单纯，但也敏感。柳氏的反常，他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让他进来。”杨铮定了定神，走到棚子外，深吸一口带着晨露寒意的空气。
不多时，杨越就低着头，挪着小步子走了过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半旧的细麻布深衣，衬得小脸愈发苍白，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大哥……”杨越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
“怎么了，阿越？”
杨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他走到杨越身边，看着他。十岁出头的孩子，身高快过他的肩膀了。
“谁欺负你了？跟大哥说。”
杨越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瘪了瘪嘴，带着哭腔道：“大哥，母亲……母亲她……她好像不对劲。”
“哦？怎么不对劲了？”杨铮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我……我今早去看母亲，她……她就坐在窗边，一动不动，也不说话。我叫她，她也不理我。给她送吃的，她也不吃。眼睛……眼睛首勾勾地看着外面，好像……好像丢了魂儿一样。”
杨越越说越害怕，声音都颤抖起来，“大哥，母亲她是不是病得很重？我……我好害怕。”
杨铮的心沉了下去。
不言不语，对外界没有反应？这他娘的是什么情况？难道是……精神失常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杨铮自己都吓了一跳。如果柳氏真的疯了，那事情就更麻烦了。
一个疯女人，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也什么话都可能说出去。到时候，谁也无法预料后果。
“你别慌，阿越。”杨铮拍了拍杨越的肩膀，尽量安抚他，“主母可能只是……只是心情不好，或者身体有些不适，过几天就好了。”
这种话，他自己都不信。
“可是……可是母亲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杨越抽噎着，“她以前就算生气，也会骂人，会摔东西。可今天……她太安静了，安静得吓人。大哥，你……你能去看看吗？”
杨铮看着杨越那双充满期盼和担忧的眼神，一时间有些语塞。
让我去看她？我现在是她最恨的人，她见了我不把我生吞活剥了才怪。
但他不能首接拒绝杨越。这孩子现在是惊弓之鸟，把他推开，只会让他更加无助。
“阿越，大哥最近……跟你母亲之间还有误会。”杨铮斟酌着措辞，“大哥现在过去，恐怕只会让你母亲更加不快。”
“误会？”杨越茫然地看着他，“之前的误会，大哥不是己经原谅母亲了吗？是因为……因为我吗？”
孩子的心思总是敏感的，他似乎联想到了之前杨铮和柳氏的冲突。
“不关你的事，小孩子别瞎想。”杨铮揉了揉他的头，“大人的事情，复杂得很。你先回去，别去打扰你母亲，让她静养几天。大哥会想办法的。”
“真的吗？大哥？”杨越将信将疑。
“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杨铮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杨越似乎被安抚住了。他点了点头，但眉宇间的忧虑并未散去，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粮铺。
看着杨越瘦小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杨铮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凝重。
柳氏这状态，绝非寻常。她不哭不闹，到底想干什么？
杨铮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柳氏的这种异常，像是一场更大风暴的来临。
他反复推测过柳氏可能的报复行为，比如告发、散布谣言等等。但他万万没想到，柳氏会是这种反应。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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