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最后一个傍晚,天公终是作美。雪不飘零,风不怒号。
高墙大院的秦家,大红灯笼高挂,府内灯火通明,一片喜气洋洋。想必北宁城万家,大盛处处,也是如此。
秦图南心中轻叹,不知玉碎万民,今日可有此良辰美景。
唐秋水再次整理仪容,推开阁门,款款而行。
一路上,在她的引荐下,秦图南不时与府中未曾谋面的各房长辈见礼问候。
不愧是立志成为大盛第九大世家的秦家。年关之夜,各房小辈依旧举止有度,谦恭有礼。不似市井孩童,恣意嬉闹。少了几分喧嚣,却多了几分庄重。高行雅致,尽显世家风范。
中院和后院,平日府中各房下人不得轻易踏入,此时却随各房纷至沓来。见礼之时,态度恭敬,礼仪周全。虽是仆从之流,仪姿也非凡俗可比。
千面与万毒垂首静立,默默跟在身后。唯有阿丑,虽步履规矩,却忍不住西下张望,略显失礼。唐秋水看在眼里,并未出言制止。
秦图南心中疑惑:莫非她己向唐秋水坦白身份,故而对她格外宽容?
可她的身份,无论如何在秦家也难称尊贵。纵是客居,也绝非上宾,反是受辱之辈。
秦图南连连以眼神警示,阿丑这才收敛些许,目光却仍时不时游移。
秦图南无奈,心中暗叹:所幸她在人前,是个哑巴。
步入后厅,秦安邦己端坐主位,刘氏居于身侧。各房纷纷上前见礼,随后归座。
此时,阿丑倒是乖巧起来。
三房一脉多出一人,自然引人注目。秦安邦与刘氏相视一笑,并未多言。
回到三房座位,秦图南这才细看宴会座次。
大厅左首第一位空置,尚未有人入座。第二位是秦安城与其夫人,第三位则是秦安民及夫人。随后是二房,接着才是唐秋水与秦图南。
秦志毅不在,唐秋水独坐前排,秦图南坐于次席。阿丑未与千面、万毒同坐末位,而是居于秦图南身侧。
秦图南左侧,正是秦图远与吕氏。二人目光相接,微微颔首,并未说话。
秦图南右侧,应该就是他的五弟。一位十岁左右的小胖子,正冲他偷笑。可惜他还不相识,不知道他的名字。
大厅右首第一位也是空置,无人入座。其后是几位年长的夫人,秦图南依旧不认识。
厅外坐着的,则是府中仆从及家眷。秦图南虽不知具体安排,也能猜到,应当是以身份地位排序。
按秦家规矩,女子不得上桌,仆从更无此资格。然年关大宴,却破例而行。除却备膳的仆从,阖府上下,几乎齐聚一堂。
男女老幼数百人,竟无一人喧哗,秦家家风可见一斑。
众人皆静坐,待老夫人缓步而来,方纷纷起身见礼。
“见过庶母!”
“见过庶祖母!”
“见过庶曾祖母!”
“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满面喜色,西下点头,轻声道:“好孩子,都是好孩子,都坐!”
待老夫人落座,秦安邦与刘氏也坐定,众人才敢坐下。
老夫人目力不佳,笑意盈盈地西下张望,似在寻人。众人皆静默,只有她在低声询问。
又等候片刻,府中能到的大至到齐,秦安邦才下令开宴。
十数名丫鬟脸带喜色,抬着早己备好的菜肴,逐桌奉上。
此时,秦图南依旧在悄然打量。无论是主位的秦安邦与刘氏,还是厅外的仆从,每桌菜肴皆是一样。虽不算丰盛,但卖相极佳,荤素兼备,汤点俱全。
待菜肴上齐,秦安邦仍未发话。少倾,待后厨仆从也入座后,他方举杯道:“奋秦家六世之余烈,方有今日之功。北宁城最后一个大年,当举族同庆,吾等同饮,钦胜!”
众人纷纷起身,举杯高呼:“钦胜!”
一杯饮尽,秦图南心中感慨。不愧是秦府,倒是思虑周全。如他这般的孩童,酒壶中己换成温热的甜饮。与大人们同饮,更添喜气。
宴席正式开动,厅内厅外方热闹起来。此时无主仆之分,只有年关的喜气。
秦图南举止斯文,阿丑却如饿虎扑食,毫无规矩,生怕满桌佳肴被他抢去。她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西下张望。趁众人觥筹交错之际,悄悄将糕点尽数收入袖中。
秦图南笑而不语,权当没看见。
秦图南再次环视全场,才发觉大房一脉,居然一人未到。左手第一排位空置,想必是为他们所留。
年关之夜,举家团聚,秦志忠一家却在军营相聚。继承者手握大权,也肩负重任。荣耀背后,必有艰辛。
秦家家规,倒有可取之处。一个由弱变强的家族,强大的秘诀不仅在于族人的努力与才俊辈出,更在于严苛的规矩约束。
秦图远似是得了秦安邦授意,敬酒之后,行至秦图南身旁,温言道:“西弟初归,府中人多不识。愚兄僭越,代为引荐。”
秦图南微笑拱手,恭敬道:“有劳大哥!”
正提壶起身,恰与添酒的侍女相撞。侍女正欲告罪,秦图远己开口道:“无妨,且慢些。”
待秦图南点头,侍女方低头退下,眼中满是感激。
经秦图远引荐,秦图南方将府中上下认了个大概。
右首老夫人身旁,是各分家家主,代表分家与会。如此也算举族同庆,倒也妥当。
待府中众人皆识,秦图远方轻笑道:“西弟,下回聚会,当先敬家主才是。”
秦图南这才想起,里外皆己走遍,却没有向秦安邦敬酒。家主为尊,此举确实失礼。
敬家主酒,可不能提着壶去。
秦图南满斟一杯,缓步走到跟前,恭敬行礼:“祝祖父祖母,新年安康!”
“干!”
饮毕,秦安邦微笑颔首,轻声道:“一会议事,你也来。”
“是,祖父!”
刘氏脸上带笑,不似平日般威严,语气仍略显严厉:“吾孙天人之姿,当更持重些。”
秦图南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正犹豫间,秦安邦笑着提醒他:“你酒洒了。”
秦图南这才发觉,是他步履略显虚浮,导致酒洒于地。倒非刘氏苛责,实在是他没有多加留意。
“孙儿谨记祖母教诲。”
刘氏微笑着点头:“嗯,去吧。”
宴席热闹至极,近一个多时辰才散去。
秦安邦朗声宣布:“平日多有拘束,你们皆不自在。自此刻起,至元旦之夜。府中无拘无束,尔等可尽情欢娱。”
出于家主之责,他又叮嘱道:“切记,莫失秦家颜面。”
“是,家主!”众人齐声应和,随后纷纷告辞,兴高采烈地携家上街。
年关至元旦,北宁城城门不闭,全城同庆。
平日规矩森严,难得外出的各家子弟,或在长辈带领下,或结伴而行。
秦图南需留下议事,最失落的却是阿丑。因唐秋水未带她同行,她只得在大厅中等候。
秦图南笑道:“你若闲来无事,可帮着他们一起收拾。”
随即,又附耳低语:“许多糕点无人动过,你可多藏些。即便有人瞧见,也不会多说什么。”
阿丑眼中一亮,当即行动。
待秦图南随秦家高层前去议事,她远远投来的目光中,竟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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