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底下响起一片惊呼，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正。
东家主动揽责…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正的声音陡然提高：
“本侯太急了：急着让厂子转起来、急着让大伙儿过上好日子、急着让大明早点修出通天大道……”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扫视着众人：
“本侯急着给你们图纸、给你们教程，以为你们能一眼看懂，一学就会！”
“没有给你们足够的时间，去摸透这些铁疙瘩的脾气！”
李正声音放缓，却更加沉重：
“所以，大山的腿…算在本侯头上！”
随之话锋一转：
“虽然伤了人，但这些设备摸索能停下吗……不能！”
“为什么？”
“因为只有摸索成功了，咱们才能造出水泥！”
“用它修路，能让咱们的车马不再陷在泥里！”
“用它筑城，能让咱们的边关固若金汤……”
李正指着歪斜的回转窑筒体。
“这些铁家伙虽然看着吓人，但它们是死的！咱们人才是活的！”
“千年前，老祖宗能铸造青铜、能垒起长城！”
“今天，咱们这些子孙，难道降服不了几块铁疙瘩？”
李正又指向那台沉默的蒸汽机，斩钉截铁：
“从今天起，因公受伤的…商行全包！养好了，优先升职！”
“管事的位子，就在你们中间：谁学得快、干得好，谁就能当师傅、当管事！”
一个大饼悬挂在水泥厂上空，勾得每个工匠心脏砰砰首跳。
“每一颗螺丝、每一根管子，都给本侯对着教程，看清楚、琢磨透了，再动手！”
“多问、多想、多试，把本事学到自己手里…还怕吃不到饭？还怕挣不到钱？”
恐惧和茫然迅速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理解尊重的炽热情绪：
“干！”
“跟着侯爷！干到底！”
“学本事！驯服这铁疙瘩！”
李正站在土台上，看着那一张张重新燃起信心的面孔，胸中充满豪气，随即指向那歪斜的回转窑和断裂的木杠，声音斩钉截铁：
“好！现在把这大家伙扶正，把断掉的托轮换掉！”
“就从这里开始，咱们一步一个脚印，把这铁疙瘩的脾气彻底摸透！”
接下来的日子，龙江工业区彻底变了模样。
那场血淋淋的意外，如同一把双刃剑：
在带来伤痛和警示的同时，也彻底斩断了工匠们的侥幸和蛮干。
巨大的回转窑筒体被重新吊起，断裂的杠子…被换成更加粗壮、内部用铁箍加固的百年老榆木。
陆班带着几个眼力最好的匠人，围着变形的托轮基座，反复测量、计算，一遍遍校准着倾斜角度。
“侯爷，您看！”
陆班指着回转窑筒体底部凸缘，又指了指幕布上暂停的画面。
“教程里说，这个凸缘要卡进托轮内侧限位槽里，防止筒体向窜动。”
“之前咱们就是没注意这个，筒体落下去的时候才歪了！”
李正仔细看了看，点头表示同意：
“就是这些细节…但凡差一丝一毫，就算当场看不出异样，但成年累月地转动摩擦，早晚会出大问题！”
“明白侯爷！”
工匠们齐声应道。
蒸汽机安装组那边，气氛更是热烈：
此刻，工匠们正围着一堆复杂的结构图纸，争论得面红耳赤。
“老刘，不对！你看侯爷这注释，滑阀杆连接的是这个偏心轮，不是那个！”
一个工匠指着图纸上加粗的箭头。
“可这偏心轮的凸起方向，跟滑阀移动的方向对不上啊！”
老刘皱着眉头反驳。
李正闻声走过去，拿起图纸看了看，又拿起一个滑阀的实体零件比划着：
“你们看，滑阀的运动轨迹不是首线，是跟着偏心轮做往复摆动。”
“教程动画里有动态演示，咱们再看一遍……”
李正调出蒸汽机工作动态图，慢速播放。
“哦——原来是这么个扭劲儿！”
老刘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怪不得对不上首线！侯爷，这动画……真是神物啊！”
他看向李正手中平板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李正笑了笑：
“所以光有图纸还不够，得结合动态画面看！”
“大家多琢磨琢磨，有什么想法，随时说……”
在这种带着研究和学习心态的氛围下，安装进度虽然依旧缓慢，但变得异常扎实。
每个部件安装顺序、机械特性等注意事项，都被工匠们反复确认，用圆珠笔记录在笔记本上。
（主角在后世批发了一堆圆珠笔芯。）
时间在专注和摸索中悄然流逝……
十天后，那几台三百马力卧式蒸汽机，终于完整矗立在基座上。
第十五天的清晨，龙江水泥厂核心厂房内，数百名工匠围成了一个大圈，目光聚焦在场地中央：
一台巨大的卧式蒸汽机安静匍匐着。
它的旁边，是刚刚安装就位、通过皮带轮组与之连接的生料球磨机。
李正站在蒸汽机巨大的飞轮旁边，手里拿着一个沾满油污的火把。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
陆班、老刘、王师傅……期待与担忧，在每个人的眼神里交织。
“兄弟们！”
李正的声音格外清晰：
“半个月时间里，咱们流了汗、流了血…甚至差点折了兄弟，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今天！为了驯服这头铁疙瘩，让它听从号令！”
声音停顿片刻后，李正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规矩再说一遍：所有人，退到安全线外！没有命令，谁也不准靠近！”
“陆师傅，带人看好皮带轮组！老刘头，看好锅炉压力表！来宝，看好进料口……”
“都把眼睛瞪圆了、耳朵竖起来！一有不对劲儿…听我号令，立刻断火、泄压！”
“是！”
被点到名的几人齐声应喝，迅速各就各位。
李正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将手中熊熊燃烧的火把，稳稳地伸向蒸汽机锅炉下方的燃烧室里。
“轰！”
干燥柴堆着遇到明火，瞬间爆燃起来。
两刻钟后，待木柴燃烧成红炭层，李正的声音再度响起：
“加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随着炉膛内温度的升高，巨大的锅炉逐渐积蓄压力。
压力表上那根纤细的红色指针，开始极其缓慢地向上爬升：
10磅…30磅…50磅……
厂房内寂静无比，只有火焰燃烧的呼呼声，以及越来越清晰的“咕噜”声——
那是水被加热至沸腾的声音。
当指针颤颤巍巍越过100磅刻度线时。
“开进汽阀！低速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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