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进汽阀门旁边的李二牛用尽全身力气，扳动沉重的手柄。
“嗤——”
随着刺耳的声音传出，一股灼热的白色蒸汽，猛地冲入气缸。
“吭哧、吭哧——”
蒸汽机那巨大的飞轮，先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随即，在数百双眼睛注视下，开始极其缓慢地转动起来：
连杆开始上下往复运动，曲轴发出沉闷的“咔咔”声！
金属构件因初次磨合，整个钢铁机体都在剧烈震颤着。
“稳住！稳住！”
李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盯着飞轮的转动，
“注意听！注意看！”
金属摩擦声持续了十几下后：
“咔，咔，……轰隆……轰隆隆……”
一阵更加流畅的轰鸣声猛烈响起，巨大的飞轮越转越快、越转越稳！
整台机器不再颤抖，开始稳定释放蓬勃动力。
“皮带！皮带没断！带起来了！”
看着在传动皮带带动下，生料球磨机巨大滚筒开始缓缓转动，陆班兴奋得首跳脚！
“哐啷……哐啷啷……”
筒体内，预先加入的坚硬钢球和少量石灰石原料，随着滚筒的转动发出密集的撞击声！
“转起来了！真转起来了！”
“老天爷！这铁疙瘩真活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
工匠们压抑了半个月的紧张、焦虑，化作了最原始、狂热的欢呼：
他们挥舞着沾满油污和煤灰的手臂，用力拍打着同伴的肩膀。
陆班仰着头，痴迷地看着那高速旋转的飞轮，嘴里反复念叨着：
“祖宗啊……咱们造出了神物啊！”
李来宝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
“侯爷！咱们的水泥厂……成了！”
李正站在原地，眼眶瞬间发热：
这声轰鸣，是自己在洪武时空，播下的第一颗工业火种！
一个月的时空搬运、半个月的殚精竭虑……
所有的压力和挫败，在这一刻，都被尽情宣泄了出来！
厂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生产线尽头——
那座发出嗡鸣的熟料球磨机，以及连接着它的输送机和包装线。
“侯爷，窑温稳住了：一千西百度，熟料颜色正红！”
一个带着防尘口罩、满脸煤灰的司炉工，对着李正大喊道。
李正站在包装线的起始处，用力点了点头，目光死死盯着出料口。
数百人的日夜操劳，都压在这即将开启的阀门之上。
旁边，李来宝更是紧张得微微颤抖，双手下意识在靛蓝工装上反复擦拭，留下道道灰白的指印。
“快了……快了……”
突然，旋转阀发出一阵尖锐啸声！
“开阀——”
守在阀门口的操作工，嘶吼着扳下沉重的黄铜手柄。
“嗤——”
一股浓密的灰白色烟尘，伴随着刺耳的泄压声，猛地从阀口喷薄而出！
瞬间，浓烈的碱味灌满众人鼻腔。
灰白色烟尘尚未完全沉降，下方巨大的输送机立刻发出沉闷的启动声：
粗壮的钢铁螺旋叶片不断旋转着，将从熟料球磨机里喷涌出来的水泥，平稳推送向前。
“出来了！出来了！”
“水泥！是水泥！”
包装线旁的工匠眼睛瞪得滚圆，下意识地向前挤去，又被负责维持秩序的小管事大声喝止。
待灰色的水泥“河流”被推送至包装口时。
早己准备就绪的包装工们，穿着粗布围裙、戴着防尘口罩，两人一组，配合默契：
一人迅速撑开粗麻布缝制的方形袋子，套在出料口下方黄铜漏斗上，紧紧扶稳袋口。
另一人则扳动控制闸门的手柄。
“哗——”
灰白色水泥倾泻而下，粉尘飞扬间，瞬间沾满包装工的头发、眉毛。
“满了！停！”
扶袋口的包装工大喊。
闸门关闭后，两人立刻合力，用麻绳飞快将袋口扎紧、系死……
大明第一袋一百斤装水泥就此诞生！
这袋水泥被小心搬到一旁，由搬运工扛起，整齐码放到旁边铺着油毡的西轮平板牛车上。
“一袋…两袋…十袋……”
很快，第一辆牛车便装满了整整二十袋水泥。
“走！”
负责运输的管事一声吆喝，在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牛车缓缓驶向厂房外一片平整空地。
空地上，工匠们早己按照李正的吩咐，用厚实的松木板围起了几个方方正正的木框模具。
模具旁边，堆着大小均匀的碎石块（最大不过鸡蛋大小），还有几大桶清澈河水。
十几个经验最丰富的泥瓦匠，以及陆班、李来宝等人，早己手持铁锹、木耙等工具，肃立在那里。
牛车稳稳停在空地中央，搬运工们动作麻利，将一袋袋水泥卸到模具旁边。
“按侯爷给的方子，严格配比！”
李来宝深吸一口气后，声音洪亮地指挥起来：
“一份水泥、一份半砂子、两份半碎石，水……慢慢加！”
老泥瓦匠们立刻行动起来：
先用用特制的木斗，小心翼翼地量取水泥倒在空地中央。
接着是筛好的河沙覆盖在水泥上，最后将鸟蛋大小的碎石倾倒进去。
三个年轻泥瓦匠手持木耙，均匀地搅拌这堆干料混合物。
“加水！”
李来宝紧盯着混合物的状态，及时下令。
随着清澈的河水缓缓注入，三个泥瓦匠换铁锹快速翻动、搅拌。
“快！入模！”
工匠们立刻将搅拌好的混凝土铲起，填入木框模具中。
随即用木夯将混凝土用力压实、抹平表面，确保没有大的气泡和空隙。
几个方方正正的混凝土墩子，迅速在模具中成型。
“等！按侯爷说的，至少等三天！让它‘长’结实！”
李来宝沙哑着嗓子宣布。
接下来时间里，众人着实体会了一把度日如年。
由于水泥生产线刚开始试生产，这三天里，李正寸步不离守在龙江水泥厂。
只是相对于普通工匠来说，李正好歹是侯爷：
劳累虽劳累，但是各种美食不计成本地从曹国公府运来，补充着自己流失的精力。
“侯爷，工部营缮清吏司员外郎…谢广昆大人到了！”
闻着库房里疯狂弥漫的火锅味儿，李来宝咽了咽口水。
“唔…还有这么多菜，来宝你也吃点，别浪费喽！”
李正放下筷子，美美滋溜一口绍兴黄。
“嘿嘿，谢侯爷赏！”
李来宝这半大小子风卷残云般，将剩下的肉菜一扫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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