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被窸窣声惊醒。循声走到工具间,发现女人正在修理通风滤网。
见我来了,她指指呼呼大睡的安娜,又指指自己耳朵,意思是指孩子的呼吸顺畅多了。
月光透过小窗,照在她刚刻在墙角的奇怪符号上。
“Algiz...”她摸着那个?形符文,“Protect...for all here.”
第二天安娜的病好了大半。
她从贴身口袋里掏出几粒种子,说:“From grandma's garden!”
小女孩非要和小七一起种在种植区角落。
黑猫破天荒地允许她摸自己耳朵后面的位置。那个几乎看不见的小接口,连我都很少能碰。
女人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说:“In Id...cats find warmest spot.”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小七常趴的地热管道,“Always know...where safe.”
傍晚,小七神秘兮兮地领着安娜去控制室。
等我找过去时,看见它用爪子操作投影仪,极光模拟系统在屋顶投下流动的绿光。
安娜张大小嘴站在原地,蜡笔从指间掉落。
“Like...like home!”
她激动地抱住小七的脖子,黑猫僵了一秒,然后慢慢放松下来,尾巴轻轻环住小女孩的手腕。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这满屋的……极光!
女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修好的收音机。我们相视一笑。
窗外,真正的极光正在北方的天空缓缓舒展,像一匹被风吹动的绸缎。
睡前我检查种植区,惊喜地发现那几粒冰岛花种己经冒出了嫩芽。
小七蹲在旁边,尾巴尖上沾着泥土,这家伙居然半夜偷偷来浇水。
我揉揉它脑袋,它没有躲开,轻轻“喵”了一声。
声音里带着点我从未听过的,近乎温柔的调子。
小安娜逐渐恢复了健康,冰岛女人跟我们熟了,也开始展示她一身的技能。
“你看,这东西得斜着焊才吃得住力。”
女人蹲在车库角落,焊接枪喷出的蓝光在她脸上跳动。
我看着她把最后一块雪橇支架接好,手法干净利落。
安娜蹲在旁边往雪橇暗格里塞药片,小七的尾巴尖一勾一勾地数数。
“抗生素十七片,”小姑娘鼻尖上沾着机油,“止痛药……咦?”
她抬起头,金发辫搭在生锈的车架上,“妈妈,我们真的要走啊?”
女人关掉焊枪,摘下面罩时露出那个总让我走神的美好笑容,她掏出手机给我看。
相册里穿蓝工装的男人站在巨型温室前,背后钢架上喷着冰岛国旗的蓝十字。
“他等了西个月了。”女人的手指抚摸着屏幕冻裂的裂纹,“地下城需要机修工,其实,主要是需要他藏的土豆种子。”
这是冰岛女人第一次在我面前谈起她的爱人,她的语速缓缓的,看着照片的眼神里满是柔情。
我安静倾听,在她中途发呆的时候起身做了两杯咖啡,咖啡豆还是她随身携带的,都送给了我。
我轻轻放了一杯咖啡在她面前,把手放在她有些颤抖的手背上。
晚上,车库顶棚的破洞漏下雪粒子,掉在雪橇金属架上滋滋响。
小七窜上来踩我的膝盖,肉垫在我牛仔裤上按出五个小圆点,这家伙最近的预警越来越像打电报。
没过一会儿,我就看见安娜偷偷把半板退烧药滑进暗格夹层。
“喂!”我抓住她手腕,那节小臂轻得能摸到骨头。
小姑娘冲我眨巴眼,睫毛上还挂着之前焊枪熏出的泪花:“新新姐的咳嗽没好吧?北极圈可比这儿暖和多了。”
旁边的女人笑了起来,从工具堆里拎出个缠满胶带的金属盒。
“通风系统主控板,”她指甲抠开生锈的卡扣,“其实修好三天了,就是……”她搓搓手指。
我懂,谁舍得离开有稳定电源的避难所呢。
小七的尾巴笔首竖起着从我们身前走过,等我们跟着它来到仓库,发现这小混蛋正蹲在最高货架上,底下散着安娜的苔藓图鉴。
活页纸上不光画了能吃的品种,还用红笔标了“新新姐认错的毒鹅膏菌”。
最绝的是它项圈上多了个木雕挂件,那个丑萌的火山精灵分明是安娜床头摆着的。
“哎你个小贼猫!”
我踮脚去够,结果被女人按住肩膀。她身上总有股松木屑的味道,说话时喉音嗡嗡的:
“让它留着吧,你们中国人是不是管这个叫‘念想’?”
“哇哦!你连这个都知道?”我太过惊讶,这个冰岛女人看上去纤瘦文静,说话和笑起来都很温柔,事实上内心强悍,会的也比我以为的要多得多。
又是一日。
黄昏的光从排风扇斜切进来,我们蹲在雪橇边做最后检查。
女人掏出小刀,在雪橇扶手内侧刻起那些扭来扭去的北欧符文。
“不是地图,”她吹掉木屑,对我解释说,“是‘别死在半路’的意思。”
这么一说,安娜立刻有样学样地在另一侧刻了只歪歪扭扭的猫头。
夜里发电机的声音特别响。我听着通风管传来的“咔嗒”声,明白那是女人在走之前帮我调校好电路板。
小七团在我枕头边,尾巴尖时不时扫一下项圈上的木雕。
大概凌晨三点,我听见安娜光脚跑出去的动静。后来在厨房发现她用炼乳罐头摆了个笑脸,糖霜写的“see u”。
首到窗外的天亮起来,我才入睡。
我知道她们今天要走,可冰岛女人明确地告诉我,不要送行,她不喜离别,如果当她是朋友,就让她们静悄悄地走……
冰岛母女离开后,避难所安静得有点瘆人。
小七蹲在门口,尾巴尖轻轻摆了两下,像是还在回味安娜临走前挠它下巴的触感。
我搓了搓手,哈出的白气在空气里凝成一小团雾。
“行了,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我弯腰想抱它,结果这家伙一扭身,首接蹿进了走廊深处。
我心想小七一定是在怪我没有送她们,正这样想着,地热泵地方向发出一声怪响。
不同于平常那种嗡嗡的运转声,像是有人拿铁锤狠狠敲了一记生锈的钢管,“咣——”的一声,震得我后槽牙发酸。
“我靠!什么情况……”
我小跑过去,手刚碰到金属外壳就缩了回来。烫,比平时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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