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立于城堡议事厅的最高窗前。
他的目光，久久凝视着窗外那无尽的苍白。
整整两个月了。
暴虐的极寒风暴，依旧如同神罚般，死死扼住奥尔德林的咽喉。
“白漠……”
凯恩轻声逸出这两个字，带着些许愁容。
这个称呼，确实精准得令人心悸。
视线所及，曾经的村落，如今只剩下被厚重积雪掩埋后，依稀可辨的屋顶轮廓。
它们，像是沉入白色沙海的残骸。
“上周，那些最偏远的木屋，在正午风雪稍歇时，还能勉强看见一丝炊烟升起。”
凯恩的眉头，拧成一个冰冷的疙瘩，自言自语道。
“这周……连那最后一点烟气，都彻底没了。”
窗外，风雪的咆哮从未停歇，如同饥饿的凶兽在荒原上嘶吼。
天与地，被一片令人绝望的灰白所笼罩。
这场极寒风暴，远比凯恩以前在影片中见过的更为恐怖。
不仅仅是那足以冻裂钢铁的低温。
更是那种无时无刻不存在的，仿佛要将灵魂也一并冻结的压迫感，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呵，若是我那便宜老爹还在……”
凯恩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带着几分自嘲。
“依照他那不知所谓、及时行乐的性子，此刻恐怕早己躲在温暖的内堡，大排筵宴，美酒妇人，醉生梦死了吧？”
话语中，带着苦涩，以及对那种愚蠢的轻蔑。
“哼，似他那般，将领民福祉视若无物，只顾自身享乐的蠢货，某种程度上，倒是有点羡慕他活得这么‘轻松’。”
他微微眯眼，眸中寒光一闪而逝。
“不！少爷，您和老爷……是截然不同的！”
薇莉亚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自身后传来。
凯恩这才察觉，她不知何时己静立于身后。
“少爷您体恤领民，运筹帷幄，这份贤明与担当，纵观整个北境，乃至帝国诸多领主，都是凤毛麟角。”
薇莉亚的声音有些微颤，似乎怕凯恩陷入某种负面的情绪。
“所以……请您……千万不要将自己与老爷相提并论。”
她微微一顿，那清澈的碧绿眼眸中，似有水光流转。
“若、若是少爷您……您需要排解……我……我也可以……”
最后的几个字，声音轻若鸿毛飘飞，却带着滚烫的温度。
凯恩转过身。
薇莉亚绝美的脸颊上，泛起一抹动人心魄的绯红，那红晕如上好的胭脂，一首蔓延到耳根后。
他目光变得有些深邃，静静地注视着她，片刻后，化为一声轻叹。
他自然明白她未尽之语中的含义，也深知她那份不顾一切的忠诚与情愫。
但在凯恩心中，此刻的奥尔德林，尚在生死边缘挣扎。
儿女情长，并非当下首选。
唯有真正让这片土地摆脱寒冬的威胁，让所有子民都能安稳立足，让一切潜在的危机都尽在掌握……
到那时，或许……
“先不谈这个。”
凯恩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罗兰、莉娜，还有玛格丽特他们，最近在忙些什么？”
薇莉亚似是察觉到凯恩不愿多谈，轻咳两声，迅速收敛了情绪，脸上的红晕也如潮水般悄然褪去。
她恢复了平日里那份从容干练。
“回少爷，城堡内各项事务因风雪而大幅减少，他们闲暇之余，便自发在城堡的室内训练场，组织了一场小规模的决斗竞技。”
她的声音平稳而清晰。
“参与者有骑士扈从，也有卫队的精锐，皇女殿下先前的禁军亦有几位好手参与其中。哦，对了，莉娜自然是不会错过这等切磋技艺的机会。”
薇莉亚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却温暖的笑意。
“算算时间，他们今晚似乎正有几场颇受关注的对决。少爷您用过晚餐后，可有兴趣看看？”
凯恩闻言，眉梢微微一挑，原本因忧虑而紧绷的嘴角，也泛起些许笑意。
“也好。”
他点了点头。
“这两个月，除了定期巡查物资储备、检点各处避寒工事的状况，确实也有些……过于安静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极寒长假”，让他这位习惯了运筹帷幄的领主，都感到了一丝久违的……不适。
或许，去看看那些年轻战士们的热血与技艺，能让这凝固的空气，多几分鲜活的律动。
晚餐时分。
凯恩独自坐在城堡餐厅的长桌主位。
面前，是薇莉亚精心烹制的鹿肉浓汤与新烤出的黑麦面包，散发着的热气。
尽管城堡之外是足以吞噬一切的冰雪地狱，但得益于扎卡改良并优先安装在城堡各处的蒸汽供暖系统，这里依旧温暖如春。
“少爷，您的胃口……似乎不佳？”
薇莉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轻柔地响起。
凯恩从沉思中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面前餐盘中的食物，几乎未曾动过。
“我只是在想……”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墙壁，望向了那些被风雪掩埋的村落。
“那些‘拼家’度日的领民们，那些挤在临时避难所的老弱妇孺……今夜，他们是否也能像我们这般，围着炉火，分食一碗尚且温热的食物？”
薇莉亚碧绿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既有心疼，也有敬佩。
“少爷无须过分忧虑。”
她柔声安慰道。
“依照您的周密部署，每个‘拼家’的聚居点，都优先分配了足够支撑到预估风暴结束的口粮与燃料，以及扎卡阁下设计的蒸汽取暖装置。”
“而且，罗兰队长坚持每周趁着风雪稍有停歇的间隙，会派遣一支精锐小队，冒死前往各个聚居点巡查。首到上周传回的讯息，一切尚在可控范围之内。”
她顿了顿，补充道：
“尤其要感谢扎卡阁下，他最近又捣鼓出一种便携式的微型发热器。据他所言，是用生石灰、铁粉和几种常见材料混合制成燃料块。使用时，只需将燃料块投入特制的小铁盒，再添入一把雪水，便能迅速发热，为巡逻队员和偏远哨所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凯恩微微颔首，勉强拿起餐叉，拨弄了几下盘中的食物，却依旧没什么胃口。
“走吧。”
他放下餐具，站起身。
“去看看他们的比赛。”
他对薇莉亚道：“你先过去安排一下，我稍后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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