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怀揣着各自复杂的心绪，依次退出了那间尘封了家族最大辛密的书房。
幽深狭窄的石阶再次将他们引回城堡二楼的廊道。
当那两扇厚重的浮雕石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摩擦声时，仿佛将一段惊心动魄的过往，重新封锁进了历史的暗影之中。
“呼……”莉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那对琥珀色的眸子里，依旧残留着几分未散尽的震惊与好奇，“真没想到，你们奥尔德林家……居然还有这种来头。”
凯恩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看了一眼那恢复如初的浮雕墙壁，眸光深沉。
薇莉亚轻声道：“少爷，我们先回会议室吧。”
凯恩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会议室内。
壁炉里的火焰熊熊燃烧着，驱散了众人从密道中带出的些许寒意与阴沉。
凯恩坐在主位上，薇莉亚、罗兰、莉娜、托比亚斯以及凯尔分列两侧。
“罗兰，”凯恩沉声开口，打破了沉默，“你亲自带几名绝对可靠的骑士，去将……我那位曾祖母的遗骸，从密室中请出来。”
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暂时安置在城堡内一间僻静洁净的房间。另外，吩咐下去，让城堡里的木匠尽快赶制一口棺木，不必追求奢华，但一定要坚固。等到明年开春，雪化之后，我会亲自为她挑选上好的木材，重新打造灵柩，让她入土为安。”
“是，大人。”罗兰神色肃穆地应下。
“薇莉亚，”凯恩转向她，“待遗骸移出后，你负责组织人手，将那间书房内的所有书籍、羊皮卷，都仔细整理出来。”
“每一份都要誊抄副本，妥善保管。特别是那些关于军队、战阵、魔兽以及领地记事的文献，要重点归档。”
“至于那些原件，”凯恩略作思忖，“待副本完成后，再悉数放回密室之内，将入口重新封存。”
“我明白了，少爷。”薇莉亚颔首应道，她知晓那些古老文献的价值。
莉娜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话道：“那些书，我瞧着都挺有意思的，尤其是那本记录冰霜巨人的，回头我也能看看吗？”
凯恩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只要不影响正事，奥尔德林的藏书......对内部核心成员，并无太多限制。”
莉娜闻言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肆虐了数日的暴风雪，奇迹般地小了许多。
天空虽然依旧阴沉，但至少不再是那般令人绝望的灰白一片，甚至偶尔能从云层的缝隙中，窥见一丝微弱的、久违的阳光。
凯恩立刻抓住了这个难得的喘息之机。
他迅速调集了城堡内的骑士和卫队士兵，分成数个小队，每队都配备了定量的煤炭燃料、食物以及扎卡改进研制出的便携式微型发热器。
“挨家挨户地去确认情况，”凯恩站在城堡门口，对即将出发的队伍下令，“务必将物资送到最需要的人手中，同时详细统计各聚居点的具体状况。”
“遵命，大人！”骑士与士兵们齐声应道，冒着依旧凛冽的寒风，踏入了茫茫冰雪中。
首到第三天黄昏，最后一支巡查队伍才带着满身的风雪返回城堡。
风雪，也在这时重新开始咆哮，甚至比之前更加猛烈了几分。
会议室内，薇莉亚将连夜整理好的报告，递交到凯恩手中。
“少爷，大部分聚居点的领民，情况尚可。多亏了您之前的安排，以及这次送去的补给，他们对您都万分感激。”薇莉亚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些许沉重。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只是……根据各小队的统计，过去的这两个月里，因严寒、疾病或是意外……确认冻毙的领民，共计七百六十三人。约占目前领地总人口的五分之一。”
凯恩握着报告的手微微一紧，指节有些发白。
七百六十三人。
每一个冰冷的数字背后，都曾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他沉默了良久，会议室内的气氛也随之凝固。
尽管心中早己预料到会有损失，但当这个确切的数字摆在面前时，依旧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口。
相比于最初预想中可能出现的灭顶之灾，这己经是通过他全力干预后，所能达成的最好结果之一了。但这份“最好”，依旧是以数百人的逝去为代价。
“我知道了。”许久，凯恩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待风雪结束后，抚恤工作要尽力做好。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庭，要给予额外的照顾。”
“是，少爷。”薇莉亚应道。
在处理完后续的一些文件审阅后，凯恩感到一阵身心俱疲。
他起身，揉了揉眉心，准备回房间稍作休息。
刚走到会议室门口，还未等他拉开厚重的木门——
“轰隆隆——！！！”
一声仿佛来自九天之外，又似地底深渊传来的巨大闷响，毫无征兆地炸开！
整个奥尔德林城堡，连同其下的土地，都随之剧烈地一震！
紧接着，是更为猛烈的数次震颤，如同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疯狂地摇晃着这片大地！
“怎么回事？！”凯恩脸色骤变，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迅速稳住身形，惊声道，“地震了吗？！”
北境之地，极少发生如此强烈的地震！
他话音未落，窗外原本就深灰色阴沉的天空，在短短数息之内，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彻底暗了下来，仿佛永夜降临！
风雪的呼啸声，在这一刻陡然拔高了数个层级，尖锐得如同无数恶鬼在咆哮，拍打着城堡的窗户，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声。
凯恩快步冲到窗边，透过那被风雪模糊的厚重玻璃，竭力向着远方大雪山脉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片连绵起伏、本应如黑色龙脊般蛰伏的巍峨山脉，此刻竟像是活了过来！
在昏暗如墨的天幕之下，山脉的轮廓仿佛在蠕动、在拔高。庞大的、难以名状的阴影，在其中缓缓移动，那形态，竟似无数座山峰连接在一起，拥有了生命！
“那是什么……”凯恩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与不祥预感。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在那片彻底被黑暗吞噬的天穹之上，毫无征兆地，突兀地，亮起了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不祥猩红光芒的“太阳”！
不！
那绝不是太阳！
凯恩的呼吸几乎停滞，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
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根本不是什么天体！
那是一只……一只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庞大的、猩红色的巨眼！
巨大眼瞳的中央，一道狭长而狰狞的漆黑竖瞳，正缓缓地左右转动，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冰冷与漠然，似乎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地，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特定的目标。
仅仅是与其对视一眼，凯恩便感觉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渺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漫长的数个世纪。
那只悬于天际的猩红巨眼，缓缓地……闭合了。
天空中的那抹恐怖猩红随之消散，世界重归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与更加狂暴的风雪之中。
但那惊鸿一瞥的恐怖景象，却己深深烙印在了凯恩的灵魂深处，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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