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凡是被忘川河的腥风冻醒的。
魂体像被一万头野牛踩过，每根骨头缝里都渗着阴煞气的酸疼。他挣扎着撑开眼皮，入目是奈何桥头那亘古不变的灰雾，还有不远处孟婆佝偻着搅动汤锅的剪影。
昨夜那场厮杀，如同烙印烫在魂体深处。
混沌邪教那只由万千怨魂拧成的鬼爪，裹挟着纯粹的亵渎与毁灭，撕裂护体黑气的剧痛…
混沌邪教教徒每时每刻都在盯着林小凡一举一动，当收到风声，林小凡练功走火入魔。
这是一个天大灭掉林小凡的好机会。
以及最后关头，那一道突兀撕裂灰雾、带着腐朽死寂却精准拍碎鬼爪的枯瘦掌影！是孟婆救了林小凡。
这老虔婆…终究没看着他被邪教撕碎，孟婆内心是挣扎的。但回想起林小凡虽然抢自己的生意，但并无恶意。
同样是为地府鬼魂们服务而己，而林小凡所作所为，几千年来，还是第一个人会这样。她对林小凡有些好奇，而混沌一派所针对他，这就值得玩味。
轻手一挥，救了林小凡。
林小凡龇牙咧嘴地爬起来，魂体虚浮得厉害，《九幽噬魂功》强行吞噬的怨念还在经脉里左冲右突，像一群不服管教的野马。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那点微末的魂力，挡得住黑鳞商会的喽啰，挡得住蛇妖的毒牙？更别提那神出鬼没的邪教！
变强，刻不容缓。可光自己闷头练，够吗？
他目光扫过这灰雾弥漫的奈何桥头。亡魂麻木地排队，孟婆机械地舀汤，鬼差木然地押送…如同一潭散发着霉味的死水。
而他的齐天零食铺，就像一颗砸进死水的石头，激起的涟漪，终究会被这庞大的“轮回规矩”吞噬。
“得把这潭死水…搅活了。”林小凡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落在孟婆身上，一个近乎异想天开的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出来。
招安孟婆！
这念头一冒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那老虔婆恨他入骨，几次三番要置他于死地。
可昨夜那关键一掌…还有她默许自己在桥头吞噬怨气…这死水底下，似乎也藏着点别的东西？
第一次，林小凡空着手来的。
他特意挑了孟婆汤锅前亡魂稀少的时辰，隔着十步远站定，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诚恳：“孟婆前辈，晚辈…”
“滚。”
一个字，裹着灰雾的冰碴子，砸得林小凡魂体发凉。
孟婆头都没抬，枯爪搅动着黑汤，仿佛他只是桥头一块碍眼的石头。
林小凡摸摸鼻子，没滚。他自顾自往下说：“前辈，您看这桥头，日复一日，亡魂来了又走，跟流水线上的猪崽似的，灌碗汤，推下去，完事儿。
您守这锅，守了几千年？不腻歪吗？就没想过…换点新花样？”
孟婆搅汤的手顿了一下，灰雾似乎凝滞了一瞬。
随即，更冷的寒气弥漫开，她依旧没回头。
林小凡知道，这话戳到点上了。他加大火力：“您那汤，效果是霸道，规矩是铁律。
可除了让人变傻子投胎，还有啥？亡魂心里那点念想，不管是苦是甜，都是他们活过的证据！
一刀切了，跟抹布擦桌子有啥区别？咱的奶茶…”
“聒噪。”孟婆终于抬了抬眼皮，浑浊的老眼扫过他，像看一只嗡嗡叫的苍蝇，“再废话，老身不介意替阎王清理门户。”
无形的压力骤然收紧，林小凡识趣地闭嘴，转身就走。
第一次，失败。但他注意到，孟婆搅汤的动作，比平时快了一丝丝。
第二次，林小凡有备而来。
他拎着个食盒，里面不是奶茶，而是广寒宫灵厨特制的几样精致小点心，用的都是地府罕见的带着清灵气的材料。
还有一小坛子窖藏的“忘忧精华”原浆，没加任何调味，纯粹是安魂定魄的顶级货。
“前辈，守桥辛苦，晚辈带了点小食，给您…润润喉？”林小凡把食盒放在孟婆脚边不远，打开盖子，清甜的香气瞬间冲淡了汤锅的苦涩。
孟婆看都没看那食盒，声音沙哑依旧：“收起你的糖衣炮弹。老身不饿。”
“不是炮弹，是诚意。”林小凡蹲下身，指着食盒，“您尝尝这‘凝魄糕’，用了忘川彼岸花蕊尖上那点晨露，最是清心。
这‘安神露’原浆，不加料，最是纯粹。
晚辈知道您不屑奶茶的花哨，但这些东西，对稳固魂体、平心静气，大有裨益。您守着轮回第一关，劳心劳力，总得…对自己好点吧？”
孟婆搅汤的手停下了。
她缓缓转过头，枯槁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食盒上，又移到林小凡脸上，似乎在审视他话里的真假。
灰雾在她周身无声流淌，气氛压抑得可怕。
良久，就在林小凡以为有戏时，孟婆枯瘦的手一挥！
一股阴风卷起食盒，连带着里面的点心和玉坛，首接飞进了翻滚的忘川河！
噗通几声，连个水花都没溅起多大，就被浑浊的河水吞没。
“歪门邪道，乱人心智。”孟婆的声音毫无波澜，重新拿起汤勺。
林小凡看着那消失的食盒，心都在滴血。那点心和原浆，成本可不低！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骂娘的冲动，挤出个笑：“行，前辈清高，晚辈佩服。您慢慢熬汤，晚辈改日再来讨教。”
说完，拍拍屁股走了。
第二次，失败。
但林小凡转身时，眼尖地瞥见，孟婆那枯爪握着汤勺柄的地方，指关节捏得异常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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