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镜像人生 1

银楼橱窗里陈列的现代首饰在射灯下流光溢彩，柜台深处却弥漫着旧时光的气息。张梓诚将那半截刻着“永”字的银手链轻轻推过玻璃台面。老银匠王师傅的银发在灯光下泛着微光，他捏起那截断链，指腹着磨损的边缘，鼻梁上的老花镜滑落半寸，浑浊的眼睛凑得极近。柜台上方悬挂的铜铃被穿堂风撞响，叮当一声，敲碎了店里的沉寂。

“没错，”王师傅的声音带着时光的砂砾感，“‘永远’配一对，九十年代的老样式了。”他转身拉开一个蒙尘的木抽屉，取出一个褪色的绒布本子，纸页泛黄卷边，墨迹晕染。“那会儿山里人迷信，双胞胎是忌讳，可当娘的哪舍得啊……”他翻动册页的手指停在某处，那里夹着一张泛黄的收据存根，墨迹洇开，勉强辨出“楚刘氏”和一对“童镯”的字样。

张梓皓敏锐地捕捉到关键：“您记得她？”

王师傅抬眼，目光仿佛穿透了斑驳的墙壁，落回二十多年前那个阴雨的午后：“怎么不记得？那妇人，瘦得像片秋天的叶子，眼睛肿得跟桃儿似的，怀里紧紧裹着个包袱，里面是熟睡的小娃娃。她抖着手掏出包了好几层的手绢，全是零碎票子，说要打一对银镯子，刻上‘永’和‘远’。”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下去，“她说：‘师傅，求你做得结实点……这镯子，得陪他们熬过命里的坎儿。’付钱时，眼泪就砸在柜台的玻璃上，啪嗒，啪嗒的响。她临走前，还回头望了一眼，那眼神……空得吓人。”他摇摇头，指尖拂过那截断链，“后来，再也没见过她。”

线索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了城市喧嚣的表象。张梓诚和张梓皓走出银楼，午后的阳光刺眼，车水马龙声浪汹涌，却盖不住心底那股沉甸甸的寒意。张梓诚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是苏妍从楚家村打来的。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是呼啸的山风，苏妍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和某种压不住的震惊：“张队，找到了！阁楼！楚雨阳！日记！他们……他们共用‘楚雨生’这个名字！”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在张梓诚紧绷的神经上。他迅速指示苏妍整理所有物证，尤其是那半截刻着“远”字的链子和日记本原件，立即送回。挂断电话，他转向弟弟，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梓皓，我们面对的，恐怕是一个从未在阳光底下活过的‘幽灵’。”

回到警局，技术科的分析结果如同一幅惊悚的拼图，正一块块拼凑出令人窒息的真相。巨大的电子屏上，楚雨生过去三年的生活轨迹被数据流具象化。蓝色的光点代表信用卡消费，红色的线条是手机基站信号定位。屏幕上，代表同一个身份的轨迹，却经常在同一天，诡异地分裂成两条。

“看这里，去年六月十五日，”技术员王瑶的声音有些干涩，激光笔的红点颤抖着指向屏幕，“上午九点零三分，‘楚雨生’的信用卡在市中心的‘墨韵画廊’购买高级画材，消费记录清晰。而几乎同一时间，上午九点十五分，‘楚雨生’的手机信号却出现在八十公里外的青岚县人民医院，挂号记录显示他挂了精神科。” 屏幕上，两个光点隔着遥远的距离，像两颗互不知晓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