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的时钟指向十点半时，秦川己经在厕所待了二十分钟。
林夏把最后一颗葡萄塞进嘴里，指甲在手机屏幕上敲得哒哒响：“我说清禾，秦川该不会是掉厕所里了吧？”
顾清禾盯着桌上的残羹冷炙，墨绿旗袍的袖口蹭到方硕浸湿的桌布。
方硕趴在桌上，头发沾着几粒米饭，嘴里嘟囔着“女王、女战士”什么的，手还在空气中乱抓，差点把醋瓶碰倒。
“再等五分钟。”顾清禾掏出粉饼补妆，镜子里映出方硕来的呆毛，“他要是再不出来，我们就先走。”
林夏拿起包和手机，珍珠耳钉晃了晃：“我看秦川就是故意的，刚才被方硕怼得下不来台，躲起来了吧？”
她话音刚落，方硕突然抬起头，眼睛眯成一条缝：“顾教授……你裙子上的珍珠……像葡萄……”
顾清禾的粉扑差点掉在地上。
她刚想怼回去，林小宇突然站起来：“不等了不等了，我跟小羽先打车走，你们赶紧把这醉鬼弄回去！”
她临走前戳了戳方硕的脑袋，“方硕你要是敢发酒疯，我就把你偷画顾冰山的草稿发班级群！”
什么？他别的课也画？顾清禾瞬间头大。
方硕“唔”了一声，又趴在桌上睡死过去。
顾清禾看着林夏和林小羽消失在包厢门口，才发现方硕的头正歪在她的旗袍摆上，口水顺着布料渗进去，晕开一小片深色。
“方硕，起来了。”她推了推他的肩膀，指尖触到他发烫的皮肤。
方硕迷迷糊糊地抬头，眼睛里布满血丝：“顾教授……你身上好香……像蛋糕……”
顾清禾叹了口气，从包里摸出手机叫代驾。
按下发送键时，她瞥见窗外晃过一个熟悉的身影——秦川扶着墙从厕所方向走来，额角肿了个包，左脸颊青了一块，像是被人揍了一拳。
“秦川，你……”顾清禾的话卡在喉咙里。
秦川抬起头，眼神怨毒得像条毒蛇，盯着她扶着方硕的手，又看看远处驶来的代驾车辆，突然冷笑一声，转身踉跄着走向楼梯间，皮鞋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
代驾司机是个沉默的中年男人，看着后座瘫成一团的方硕，忍不住问：“姑娘，你这弟弟喝了多少？”
顾清禾系好安全带，闻到方硕身上混合着酒气和雪松香水的味道：“不多，就是酒量差。”
车子驶入夜色时，方硕突然坐首身体，手指戳着前排座椅。
“师傅！开快点！我要去拯救世界！”
顾清禾连忙捂住他的嘴，却被他舌头舔了下手心，痒得猛地缩回手。
“方硕你再闹，明天就把你扔江里喂鱼。”她压低声音威胁，却看见方硕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她，像只被遗弃的小狗：“顾教授……你是不是生气了？”
顾清禾别过头看窗外，路灯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车子停在别墅楼下时，她几乎是把方硕拖下车的，他的体重压在她肩上，嘴里还在念叨：“顾教授……你的旗袍开叉……好高……”
好不容易把方硕塞进次卧，顾清禾累得坐在床边喘气。
房间里弥漫着方硕身上的味道，混合着她惯用的雪松香薰，意外地和谐。
她刚想给他盖条毯子，方硕的手机突然在裤兜里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奶奶”两个字，来电头像还是方硕和老两口在田埂上的合照。顾清禾犹豫了一下，划开接听键，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和：“喂，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苍老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硕儿啊，你咋才接电话？奶奶跟你说个事儿……”
顾清禾打断她：“奶奶您好，我是方硕的老师顾清禾，他现在在我这儿学习，不方便接电话。”
她话音刚落，床上的方硕突然翻了个身，一把抱住她的大腿，把脸埋进她的膝盖，嘿嘿傻笑起来。
“顾教授……你的腿……比美杜莎的蛇尾还好看……”顾清禾的脸“腾”地红了，想推开他，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突然拔高声音：“老师啊，那正好！你赶紧让硕儿回来一趟！他爷爷今天下地摔了，现在在镇医院躺着呢！”
顾清禾的心猛地一沉，松开方硕的手，走到窗边：“奶奶您别急，爷爷伤得重吗？”
“脚踝骨裂了，打了石膏，”奶奶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爷爷就想见见硕儿，你说这孩子，多久没回来了……”
顾清禾看着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方硕，他嘴角还挂着傻笑，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
“奶奶您放心，”顾清禾握紧手机，“我明天一早就让方硕赶回去，他要是不听话，我替您收拾他。”
挂了电话，她走到床边，戳了戳方硕的脸颊：“方硕，听见没？你爷爷摔了，明天得回家。”
方硕吧唧了下嘴，翻了个身继续睡。
顾清禾无奈地叹了口气，帮他掖好被角，指尖划过他发烫的额头。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他青胡茬未剃的下巴上，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时的跳脱，多了些少年人难得的安静。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次卧，刚关上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方硕模糊的呓语：“顾教授……别走……”
顾清禾靠在门板上，想起刚才电话里奶奶的哭声，还有秦川怨毒的眼神，突然觉得脑袋嗡嗡的。
客厅的落地钟敲了十一下，顾清禾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冰水。
玻璃杯壁上的水珠滴在大理石台面上，像她此刻混乱的心情。
她掏出手机，给林小羽发消息：“明天帮我请个假，我陪方硕回趟老家。”
林小羽秒回：“咋了？你们俩这是要见家长了？”
顾清禾删掉打好的字，重新输入：“他爷爷摔了。”
发送成功后，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想起秦川脸上的伤，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次卧里，方硕翻了个身，手还保持着抱大腿的姿势，嘴里嘟囔着：“女王……别生气……”
顾清禾端着水杯站在门口，看了他很久，才轻轻关上门，决定明天天亮再告诉他这个消息。
毕竟，让一个醉成死猪的人理解“爷爷摔了”这件事，难度不亚于让猪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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