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阳光斜斜切过方硕的肩膀，他正蹲在爷爷床边削苹果。
奶奶坐在一旁絮絮叨叨，从邻居家的鸡下蛋说到村口的老槐树又抽了新芽。
顾清禾靠在窗边翻看着住院清单，昨天的墨绿旗袍换成了白色衬衫，袖口卷到肘弯，露出的小臂在光线下泛着冷玉般的光。
“硕儿啊，你看你这孩子，咋瘦成这样了？”奶奶突然伸手捏他的胳膊，“在学校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方硕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爷爷，嘿嘿一笑：“奶奶，我们食堂伙食可好了，顿顿有肉！”
爷爷咬着苹果，含糊不清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眼角的皱纹里积着笑意，方硕看着爷爷斑白的头发，想起小时候骑在爷爷肩上摘柿子的场景，这一刻等你长大我就老了的话具象化了。
顾清禾放下清单，轻声说：“爷爷奶奶，我去趟护士站问问用药情况。
”她走出病房时，方硕看见她在走廊拐角停了停，似乎在打电话。
护士站里，顾清禾把住院清单摊在台面上，指尖点着“普通病房”几个字：“您好，请问这个病房能升级成单人间吗？病人需要静养。”
护士长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衣着得体，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便翻出登记本：“单人间现在只有一间VIP，费用会高一些……”
“没关系。”顾清禾掏出手机，“现在就办吧。”
接着，顾清禾又说道：“这个病人比较特殊，能不能把你们的专家医生喊过来看看，钱不是问题。”
护士长愣了愣，“好的，我问问，医生不一定有时间。”
“好的，谢谢！”
……
方硕在病房里坐不住，刚想出去找顾清禾，就看见她带着个穿白大褂的老医生走来。
老医生头发花白，胸前挂着主任医师的牌子，手里拿着X光片：“老爷子这骨头裂得不算严重，打石膏静养两个月就能好，放心吧。”
方硕看着老医生熟练地检查爷爷的脚踝，又听他交代注意事项，有点疑惑。
怎么又来医生看了？
“对了，老爷子，咱们升一下床位，一会护士带您去单人间。”医生客气的说道。
“我们没升床位呀？”奶奶有点疑惑。
“刚刚有人交钱了。”
“硕儿，你交的啊？”奶奶看向一旁的方硕。
“啊…对，是的。”方硕虽然心里困惑，但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先答应道。
看到顾清禾从门外走来，方硕似乎明白了。
等医生走后，他追到走廊，抓住顾清禾的手腕：“顾教授，你是不是……”
“别说了。”顾清禾抽回手，把缴费单塞进他兜里，“快去陪爷爷奶奶，别让他们担心。”
她的指尖还带着天生的微凉，方硕却觉得那点凉意顺着血管暖到了心脏。
奶奶坚持要带他们回家吃饭，说医院的饭菜没滋味。
车子开进村子时，方硕看见自家的瓦房蹲在田埂尽头，烟囱里飘着淡蓝色的炊烟。
院子里的老梨树开着白花，花瓣落在晾衣绳上，像谁撒了把碎雪。
“你们先坐，饭马上就好！”奶奶系着碎花围裙钻进厨房，锅铲碰撞的声响混着柴火噼啪声传出来。
顾清禾站在院子里，看着墙上爬满的牵牛花，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上的露珠。
“顾教授，你看这是我小时候刻的字。”方硕指着梨树树干上的歪歪扭扭的“方硕”二字。
“我爷爷当时看见还说要打我屁股呢。”
顾清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阳光透过花叶落在她睫毛上，映出细小的光斑。
这样的生活似乎也挺不错的。
晚饭摆上桌时，有蒸腊肉、炒青菜和一大碗鸡蛋羹。
奶奶不停地给顾清禾夹菜：“顾老师多吃点，看你瘦的，跟我家硕儿似的。”
“谢谢奶奶！”顾清禾礼貌的笑着，小口吃着腊肉。
“这次真的辛苦顾老师了！”奶奶又夹了一块肉到顾清禾碗里。
“应该的，奶奶！”
“奶奶，人家可是顾教授！江北大学最年轻的教授！”方硕边炫边说。
“哇，这么厉害！顾教授这么优秀啊！”奶奶也是一惊。
“闭嘴，吃你的饭！”顾教授狠狠的瞪了一眼方硕，“奶奶，你叫我小顾就行！”
说完也夹了块肉到奶奶碗里，“奶奶，你别光给我夹，你也吃！”
“哈哈哈，好，奶奶也吃！”看着两个人姐弟般的互动，奶奶也是爽朗的笑了起来。
……
得知顾清禾家不在这边，今晚准备住酒店，奶奶说什么也不同意。
这就是老人家的待客之道，顾青禾也不好强求。
“顾老师今晚就住东边房间，”奶奶收拾碗筷时说，“硕儿你把房间收拾干净，别让人家笑话。”
方硕刚想反驳，就被奶奶拽到一边，听见她压低声音：“这姑娘心细，你可得好好待人家，别整天疯疯癫癫的。”
“奶奶，你说什么呢？”方硕瞬间老脸一红。
“嘿！你当我真老了，啥也不懂啦？”奶奶笑道，“奶奶我虽然老眼但不昏花啊！”
“……奶奶，你别乱说！”
“好好好，奶奶先走了，你照顾好顾教授！”
……
奶奶去医院陪爷爷时，天己经擦黑。
方硕站在院子里，看着顾清禾的身影在房间窗前晃动，想起这一天顾清禾的忙前忙后，鼓起勇气走过去：“顾教授，今天真是谢谢你……”
“举手之劳。”顾清禾推开房门，手里拿着件薄外套，“村里晚上凉，出去走走？”
“好啊！”
田埂上的风带着泥土和稻的清香，方硕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不知道说什么。
顾清禾却停在稻田边，伸手摸了摸稻穗：“这就是水稻？”她的指尖拂过的稻粒，像在触摸某种新奇的宝物。
“嗯，再过一、两个月就能收了。”方硕蹲下来，拔了根野草叼在嘴里。
“顾教授没见过？”方硕一脸惊讶道。
“小时候家里除了学习别的不让我干，而且因为搬家也是到处飘泊”谈到童年，顾清禾语气有点沉闷。“我小时候跟爷爷下地，总把麦苗当韭菜拔了，被他追着打了三条田埂。”方硕故意绕开话题想逗她开心。
顾清禾笑了笑，月光落在她脸上，把笑容染得温柔。
她看着远处农舍的灯光，突然说：“我小时候总在课本里看农田的插图，没想到真的是这样。”
方硕看着她被风吹起的发丝，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像幅画。
他想告诉她，其实她比画里的任何风景都好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指着不远处的水塘。
“顾教授，你看那塘里的青蛙，小时候我常抓来玩……”
顾清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水塘倒映着星月，偶尔有青蛙扑通跳进水里。
她听着方硕絮絮叨叨地讲童年趣事，突然觉得这趟陪方硕回来的归乡之旅，好像比一个人宅在家都更让人心安。
夜风渐凉，方硕看见顾清禾轻轻打了个寒颤，便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上。
布料上还带着他的体温，顾清禾想说什么，却看见他转身往家跑：“顾教授，我回去给你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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