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沙暴、冰湖与染血的黎明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十三章 沙暴、冰湖与染血的黎明

 

意识在冰冷与剧痛的无尽深渊中沉浮。

每一次试图挣扎上浮,都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按回粘稠的黑暗。灵魂深处那被强行撕裂、被“源代码”伟力粗暴榨干后的巨大空洞,如同永不愈合的伤口,散发着刺骨的虚无和冰冷。

“同化……湮灭……”

那句诅咒如同跗骨之蛆,在意识的碎片中低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清冷光芒,如同穿透万米冰层的星光,在黑暗的深渊尽头……顽强地亮了起来。

冰湖。

那片在意识深渊中悬浮的、由幽蓝冰晶构成的、布满裂痕的巨大冰湖!

湖面依旧破碎,如同打碎的镜面。幽蓝色的冰晶在裂痕边缘闪烁着微弱而固执的光芒。湖中心,那个半跪着的、红狼凯·席尔瓦的虚影,比之前更加黯淡、更加透明,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他双手死死按在冰面上,手臂和身躯都呈现出一种近乎崩溃的龟裂状态,每一次微弱的能量波动,都伴随着无数细小的冰晶从他身上剥落、消散。

冰湖上方,那片代表着“源代码”非人意志的、冰冷的、如同星辰汇聚而成的“目光”,依旧如同无形的巨山,沉沉地压着。每一次“目光”的注视,都让冰湖的裂痕加深一分,让红狼的虚影更加摇摇欲坠。

而更令人心悸的是,粘稠冰冷的黑暗,如同贪婪的墨汁,正从冰湖边缘最深的那道裂痕处,源源不断地渗透进来!它们蠕动着,凝聚着,试图将这片代表着红狼最后意志的领域彻底吞噬!

红狼在挣扎!用他那即将彻底消散的精神壁垒,在对抗着双重的侵蚀!守护着这片……或许也连接着我意识残片的……最后净土?

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瞬间淹没了残存的意识。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撞击!

不是心跳!不是鼓点!

是……沉重的脚步声!

真实的、带着沙砾摩擦感的、踉跄而艰难的脚步声!穿透了意识与现实的壁垒,首接轰击在冰湖之上!

伴随着脚步声的,是一个粗粝沙哑、带着极致疲惫和压抑痛苦的咆哮,如同受伤孤狼在寒夜中的嗥叫:

“撑住!头儿!给老子撑住!快到了!就快到了!!!”

威龙!

这声音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冰湖之上!

湖中心,红狼那即将消散的虚影,猛地一震!那黯淡到极致的轮廓,似乎……极其短暂地……凝实了一瞬!他按在冰面上的双手,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幽蓝光芒!强行稳住了脚下那片即将被黑暗彻底侵蚀的冰面!

现实。

冰冷的触感、粗粝的摩擦感、以及……深入骨髓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将意识强行拽回。

我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剧烈晃动,模糊不清。映入眼帘的,是埃利·德·蒙贝尔那沾满沙尘和暗褐色污渍的深色作战服后背。冰冷的、带着金属般质感的体温,透过单薄的破衣传递过来。他正拖拽着我,在狂风中艰难前行。每一次迈步,他按在左胸心脏位置的手都会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一下,但他架着我的手臂,却如同焊死的钢铁支架,没有一丝松动。

狂风在耳边疯狂咆哮!卷起亿万沙粒,如同无数细小的鞭子,抽打在的皮肤上,带来火辣辣的刺痛!视线所及,一片昏黄混沌!天空被厚重的、翻滚咆哮的黄褐色沙幕彻底吞噬!正午的烈日早己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昏暗!

沙暴!比之前“砂岩”哨站遭遇的那次更加狂暴、更加恐怖的沙暴!它像一头苏醒的远古巨兽,正张开吞天巨口,要将这片荒漠上的一切生命彻底抹去!

脚下的沙地松软溜滑,每一步都深陷其中,又要在狂风的拉扯下拼命拔出。肺部的灼痛感如同吞下了烧红的炭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滚烫的沙尘气息,刺激着脆弱的喉咙和气管,引发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粘稠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液体再次涌上喉咙,被我强行咽下,嘴角溢出暗红的痕迹。

“低头!护住口鼻!”埃利嘶哑、压抑的声音在狂风嘶吼中断断续续传来,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他扯过自己围在脖子上的、同样沾满沙尘的战术围巾一角,不由分说地捂在我的口鼻上。那围巾带着浓重的硝烟、汗液和一种……冰冷的金属机油混合的气息。

我死死捂住围巾,努力蜷缩着身体,减少风阻。视线艰难地穿透弥漫的风沙,向前方望去。

在昏黄晃动的沙幕中,几个模糊的身影如同狂涛中的小舟,在绝望地挣扎前行。

最前方,是露娜金卢娜。她弓着腰,如同逆风而行的猎豹,每一步都踏得异常艰难却无比坚定。她背上那支狙击步枪的枪管几乎被沙尘覆盖,但她依旧死死护着它。她的左手垂在身侧,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包扎处,绷带早己被沙尘染成土黄色,边缘渗出暗红的血渍。她不时回头,用那双如同西伯利亚冻原般冰冷的眼眸扫视队伍,确保没有人掉队。每一次回头,狂风吹起她额前被汗水浸透的发丝,露出那张涂着油彩、却依旧掩盖不住极度疲惫和凝重的脸。

紧跟在露娜身后,是威龙王宇昊。他赤裸着伤痕累累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凝固的血痂和新鲜的划痕,在沙暴的肆虐下显得格外狰狞。他背上,如同背负着一座随时会崩溃的山峦——是乌鲁鲁大卫·费莱尔。

乌鲁鲁巨大的头颅无力地垂在威龙的肩头,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嘴唇干裂起皮,每一次颠簸都让他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呻吟。他那只被简陋固定的断腿,随着威龙的步伐无力地晃荡着,凝固的暗红色血块在沙尘的扑打下不断剥落。威龙每一步都踏得极其沉重,沙地深深下陷,巨大的脚踝几乎被沙粒淹没。他粗壮的脖颈上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古铜色的皮肤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暗红色,汗水(或许是血水)混合着沙尘,在他虬结的背肌上冲刷出一道道泥泞的沟壑。他那张粗犷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被榨干到极致后的、如同岩石般的麻木和……一种近乎执念的坚韧!

“撑住……乌鲁鲁……就快到了……头儿……等着我们……”威龙的低吼在狂风的间隙断断续续传来,像是说给背上的兄弟听,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在威龙稍后一点的位置,是蜂医罗伊·斯米。他佝偻着腰,几乎被背上那个巨大沉重的医疗包压垮。他那张总是带着戏谑或冰冷理性的脸,此刻只剩下灰败的死气。他双手死死抓着简易担架的一端,担架的另一端,由露娜在探路间隙艰难地分担着。

担架上,是红狼凯·席尔瓦。

他无声无息。像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塑。额角狰狞的伤口被厚厚的沙尘覆盖,纱布边缘洇透的暗红色血迹变成了污浊的泥泞色。他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嘴唇紧抿,灰蓝色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落满了沙粒。只有胸口那极其微弱、几乎被风沙呼啸声彻底掩盖的起伏,证明着这具伤痕累累的躯壳内,还有一丝微弱的生命之火在狂风暴雨中摇曳。

蜂医的状态同样到了极限。他脚步踉跄,脸色苍白得如同金纸,嘴唇干裂出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拉风箱般的嘶鸣和剧烈的咳嗽。他抓着担架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但他那双浅琥珀色的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医生守护生命最后尊严的火焰。他死死地盯着红狼苍白的脸,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通过目光强行灌注进去。

沙暴的嘶吼如同亿万冤魂的哭嚎,无情地蹂躏着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每个人的心脏,越收越紧。

就在我感觉意识即将再次被剧痛和窒息感彻底吞噬,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埃利那只钢铁般的手臂也似乎开始微微颤抖时——

嗡!!!

那股熟悉的、如同灵魂被投入熔炉的剧痛毫无预兆地再次爆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

伴随着鼻腔和口腔同时涌上的、无法抑制的温热铁锈腥气,脑海中那幅巨大的、由幽蓝光丝构成的萨赫勒沙漠三维地图,如同被强行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在了意识深处!

地图的范围急剧缩小、聚焦!瞬间锁定在我们此刻所在的这片被沙暴彻底统治的区域!代表我们的微弱光点(红狼:暗红到几乎熄灭,威龙:橙色剧烈闪烁,露娜:蓝色稳定但黯淡,蜂医:绿色微弱波动,乌鲁鲁:黄色濒临熄灭,埃利:紫色异常冰冷,我:白色疯狂明灭)在一片代表“高烈度沙暴核心”的、不断翻滚咆哮的深黄色风暴区域中,如同怒海中的几点残烛,艰难地向着地图边缘一个散发着微弱但坚定土黄色光芒的标记点移动——【“牧者”安全屋】!

距离:五公里!

但在地图的后方,那片代表沙暴边缘的区域,数个散发着强烈不祥暗红色光芒的光点,正顶着狂暴的风沙,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沿着我们被风沙迅速掩盖、却依旧残留着生命气息的路径,高速追来!【“清道夫”追击小队 - ETA:25分钟】!

更令人绝望的是,在地图侧翼,一个代表着【“灰狼”快速反应小队】的暗红色光点集群,正利用沙暴的掩护,从侧前方一片复杂沙丘区域,以惊人的速度斜插过来!意图抢在我们抵达安全屋之前,彻底堵死最后的前路!【ETA:15分钟】!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身陷沙暴炼狱!

死局!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剧烈的头痛如同无数柄烧红的凿子在颅内疯狂搅动!灵魂仿佛被投入了粉碎机!鲜血从我的鼻腔、嘴角、甚至眼角不受控制地涌出!视线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和猩红吞噬!意识在剧痛和地图信息的冲击下,如同绷紧到极限的琴弦,即将彻底崩断!

“呃……啊……”我发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痛苦嘶鸣,身体在埃利的支撑下剧烈地痉挛!

“零度!”埃利冰冷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急促!他架着我的手臂猛地收紧!试图稳住我即将崩溃的身体!

我的异状瞬间引起了前方队伍的注意!

露娜猛地回头!狙击步枪瞬间抬起,冰冷的枪口警惕地扫向侧翼沙丘方向!

威龙艰难地停下脚步,扛着乌鲁鲁,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后方风沙弥漫的沙丘!

蜂医抓着担架的手猛地一颤!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一种……面对最终审判的绝望!

“侧……侧翼……”我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嘶哑地、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喷溅的血沫,“……沙丘……‘灰狼’……快速……小队……十五……分钟……截杀……”

“……后面……‘清道夫’……二十五……分钟……”

噗——!!!

话音未落!

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滚烫的鲜血如同压抑不住的火山熔岩,猛地从我口中狂喷而出!眼前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和刺目的猩红彻底淹没!意识如同被巨锤砸碎的琉璃,瞬间崩解成无数碎片!

身体彻底失去了所有支撑,软软地向前栽倒!

埃利那只钢铁般的手臂,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他试图拉住我,但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也踉跄了一下!

“零度!!!”威龙目眦欲裂的咆哮在风沙中炸响!

“他不行了!”蜂医绝望的嘶吼!

就在我的身体即将重重砸入滚烫沙地的刹那——

一只冰冷、沾满沙尘和血污、却异常稳定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抓住了我破烂睡衣的后领!

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止住了我下坠的势头!

我如同破布娃娃般被提在半空,模糊涣散的视线无力地向上抬起。

对上了一双眼睛。

一双在昏黄狂暴的沙幕中……刚刚睁开不久的眼睛。

冰冷。死寂。如同万载玄冰。

但在那冰层的最深处……此刻却翻涌着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其复杂的……光芒。

是红狼凯·席尔瓦!

他竟然……醒了?!

他躺在简陋的担架上,被蜂医和露娜死死抓着。额角狰狞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新鲜的血液混合着沙尘,顺着苍白的脸颊蜿蜒流下。灰蓝色的眼眸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里面布满了血丝,瞳孔因为剧痛和虚弱而有些涣散。

但他的眼神……没有迷茫!没有虚弱!

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被死亡彻底激怒后的……如同受伤猛虎般的……极致冰冷和……燃烧到极致的疯狂战意!

那只抓住我衣领的手,沾满了他自己的鲜血和沙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惨白如骨!手臂上虬结的肌肉在剧烈地颤抖,显示出他此刻的虚弱,但那股力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决绝!

他就这样,在担架上,在狂暴的沙暴中,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死死地抓着我,阻止了我彻底倒下。

他的嘴唇极其艰难地翕动着,似乎在凝聚着最后一丝力气。

然后,一个低沉、沙哑、如同砂石在破碎的喉咙里摩擦、却带着穿透风沙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的声音,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响起:

“丢下……担架……”

“威龙……背我……”

“露娜……架住蜂医……”

“埃利……”

他的目光转向死死架着我的埃利,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深处,冰冷与疯狂交织的光芒如同实质。

“带他……活着……进去!”


    (http://kkxsz.com/book/bc0e0c-13.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kkxsz.com
2k小说站 我的书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