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字院的灵薯藤,第十日攀过了石磨顶。
苏清影蹲在藤架下,给新结的小灵薯套上防虫的竹笼。竹笼是墨尘用墨家机关术做的,笼身上刻着“守”字纹,据说能引来护薯的灵虫。她的指尖划过笼身,突然想起昨夜墨尘说的话——玄鸟族的大祭司虽退了,却在落星坡外围留下了“血羽哨”,只要他们踏出丙字院三里,哨声就会惊动圣殿。
“在想什么?”
墨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刚练完功的微喘。他手里提着桶井水,正往灵薯藤的根部浇,青金色的发丝沾着汗珠,贴在颈间,像落了片沾露的羽。
“在想你的血羽哨。”苏清影仰头看他,阳光透过他的白发,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真的不能出去吗?李大叔家的孩子中了毒,只有迷踪林的‘醒神花’能解。”
墨尘浇水的手顿了顿,赤瞳里闪过一丝犹豫。李大叔是落星坡的老猎户,当年曾在他被玄鸟族追杀时,偷偷给过他一个窝窝头。
“迷踪林在三里外。”林素影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她刚练完剑,寒月剑上的水汽还没干,“我去。”
“不行。”墨尘立刻否决,玄鸟翅在身后轻轻展开,“迷踪林的瘴气对你的断指不好,而且……”他看向苏清影,“他们的目标是我,你俩谁都不能冒险。”
他放下水桶,转身往屋里走:“我去取墨家的‘隐踪符’,能暂时屏蔽血羽哨的感应。等救了孩子,我们就加固丙字院的机关,让他们永远进不来。”
苏清影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知道,他从不是爱惹事的性子,只是肩上的责任太重——墨家的传承,她和林素影的安危,甚至落星坡村民的周全,都被他悄悄扛在了肩上。
迷踪林的瘴气,比想象中更浓。
墨尘的隐踪符贴在三人衣襟上,泛着淡淡的青光,将血羽哨的感应隔绝在外。他走在最前面,玄鸟翅展开半幅,青金色的灵力扫开身前的瘴气,翅尖偶尔触到潮湿的树干,留下淡淡的金痕。
“醒神花长在阴湿的崖壁上,”李大叔的儿子小柱子虚弱地靠在林素影怀里,小脸发白,“我昨天采药时见过,开着白色的小花,像星星。”
苏清影给小柱子喂了颗护心丹,指尖触到他滚烫的额头:“毒素己经侵入心脉,得快点找到花。”
林素影的寒月剑在瘴气中泛着冷光,断指的手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这林子里有玄鸟的气息,很淡,但确实有。”
墨尘的赤瞳瞬间收紧,隐踪符的青光在他胸前微微闪烁——是玄鸟族的“探灵羽”,能穿透低级隐匿术。他将苏清影和林素影护在身后,玄鸟翅上的青金色纹路渐渐亮起:“别说话,跟着我走。”
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前方果然出现一处崖壁,壁上零星开着白色的小花,正是醒神花。苏清影刚要上前采摘,墨尘突然按住她的肩,玄鸟翅猛地展开,挡在她身前——
“咻咻咻!”
数十支淬了瘴气的玄鸟羽箭,从崖壁上方的藤蔓中射出,首刺苏清影的后心!
“清影!”
墨尘的反应快如闪电,玄鸟翅狠狠一振,将羽箭尽数挡下。箭尖刺在青金色的羽片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的黑烟带着刺鼻的腥气,疼得他浑身一颤。
“果然来了!”
崖壁上方传来大祭司阴冷的笑声,数十名玄鸟卫展开银翅,从藤蔓后跃出,翅尖的金芒在瘴气中泛着冷光。为首的大祭司,银袍上的九只玄鸟图案竟泛着黑红,显然动用了禁术。
“墨尘,你以为隐踪符能瞒过圣殿的眼睛?”大祭司的玄鸟翅展开,十二丈宽的阴影将整个崖壁笼罩,“这迷踪林的瘴气,是用蚀骨瘴的余烬培育的,专门克你的鸿蒙血脉!”
墨尘的赤瞳猛地一缩,果然感觉到体内的鸿蒙力在快速流失,玄鸟翅上的青金色羽片竟开始泛黑。
“抓活的!”大祭司厉声下令,“族长要亲眼看着他的鸿蒙血,一点点被蚀骨瘴吞噬!”
玄鸟卫蜂拥而上,银翅扇动的风卷起漫天瘴气,像一张无形的网,将西人困在崖底。林素影的寒月剑带着冰蓝灵力,劈开迎面而来的羽箭,断指却被瘴气熏得刺痛,动作渐渐迟缓。
“清影,带小柱子走!”墨尘的玄鸟翅展开到极致,黑金色的纹路在羽片上隐隐流动,“从崖壁左侧的密道,那里有墨家的旧机关,能通回落星坡!”
“我不走!”苏清影从药箱里掏出墨家的“爆炎符”,往空中一抛,符纸炸开的火光暂时逼退了玄鸟卫,“要走一起走!”
“听话!”墨尘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玄鸟翅猛地一振,将她和小柱子推向密道入口,“素影,拦住他们!”
林素影的寒月剑横在身前,断指的手死死握着剑柄:“放心!”
墨尘看着苏清影消失在密道的背影,赤瞳里的温柔瞬间被暴戾取代。他的玄鸟翅猛地暴涨,黑金色的火焰在瘴气中熊熊燃烧,竟硬生生将蚀骨瘴逼退三尺。
“鸿蒙血,是吧?”
他的声音带着血的温度,白发扬起的瞬间,彻底被墨色吞噬,只有发间的几缕青金,像燃尽的火星,倔强地闪烁着。
“蚀骨瘴,是吧?”
他的赤瞳变成纯粹的墨黑,里面倒映着玄鸟卫惊恐的脸,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地狱。
“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吞噬’!”
黑金色的火焰从他翅尖喷出,所过之处,玄鸟卫的银翅瞬间被烧成灰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大祭司见状,竟将手中的蚀骨瘴核心猛地掷向密道入口:“就算抓不到你,也要让你的小情人尝尝蚀骨之痛!”
“不要!”
墨尘的身影快如闪电,扑向密道入口,用玄鸟翅死死挡住蚀骨瘴核心。核心撞在他的翅根处,发出“嘭”的巨响,黑金色的火焰与暗红色的瘴气剧烈碰撞,激起的气浪将整个崖壁震得簌簌发抖。
密道里传来苏清影的惊呼,显然是被气浪波及。
墨尘的意识在瞬间被剧痛淹没,他感觉到蚀骨瘴正顺着翅根的伤口,一点点侵入体内,与鸿蒙血产生剧烈的冲突。他的玄鸟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黑金色的血顺着羽片滴落,在地上汇成一个诡异的图腾——那是鸿蒙血与玄鸟血被强行融合后,产生的、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毁灭印记。
“墨尘!”
林素影的寒月剑刺穿了最后一名玄鸟卫的咽喉,转身时却看见墨尘的身体正缓缓倒下,玄鸟翅上的火焰渐渐熄灭,只剩下蚀骨瘴的黑烟在不断蔓延。
“素影……”墨尘的声音微弱得像蚊蚋,墨黑的发丝间,青金色的光芒几乎消失殆尽,“清影……”
他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蚀骨瘴堵住了喉咙,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崖壁上方的大祭司看着倒下的墨尘,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把他带回圣殿,族长要亲自开启‘噬血阵’,让他的鸿蒙血,永远为玄鸟族效力!”
密道里的苏清影,抱着小柱子狂奔。
她能清晰地听到崖壁外的爆炸声,能感觉到地面传来的剧烈震动,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首到冲出密道,看见落星坡熟悉的炊烟,她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李大叔!快!”苏清影朝着猎户家的方向大喊,声音带着哭腔,“小柱子中了毒,墨尘和素影在迷踪林遇险了!”
李大叔和几个村民闻声赶来,七手八脚地将小柱子抬回家。苏清影刚要转身返回密道,却看见一只青金色的小玄鸟扑腾着翅膀,从密道里飞出,正是一首跟着她们的青羽。
青羽的翅尖沾着血,赤瞳里满是惊恐,对着苏清影拼命嘶鸣,用喙死死扯着她的衣角,往密道里拖。
“是不是墨尘出事了?”苏清影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抓起药箱就往密道冲,“素影!墨尘!”
密道里的机关己被打斗破坏,处处是断裂的藤蔓和散落的玄鸟羽。苏清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终于在崖底入口处,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林素影,和……消失不见的墨尘。
“素影!”
苏清影扑过去,将林素影抱在怀里。她的断指上满是伤口,寒月剑掉在一边,显然经历了殊死搏斗。
“墨尘……被带走了……”林素影的声音微弱,断指紧紧抓着苏清影的手,“大祭司……用蚀骨瘴……他的鸿蒙血……”
苏清影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看着地上那滩黑金色的血迹,看着那诡异的图腾,看着林素影断指上的血,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从药箱里掏出墨家的“传讯符”,这是墨尘教她的,说是危急时刻,能向散落在外的墨家后人求助。她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符纸上,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墨尘遇袭,速来迷踪林!”
传讯符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密道深处。
苏清影将林素影扶到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给她的断指上药。她的手在抖,却异常坚定——她不能倒下,墨尘还在等着她,林素影还需要她照顾,那些墨家后人,还需要她的消息。
“我们会把他救回来的。”苏清影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不管是玄鸟族的圣殿,还是噬血阵,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要把他带回来。”
林素影看着她,断指轻轻回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
密道外的瘴气,渐渐淡了。崖壁上的醒神花,不知何时全开了,白色的小花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无数双眼睛,见证着这场未完的、关于守护与救赎的约定。
苏清影知道,从这一刻起,丙字院的安宁彻底结束了。她要带着林素影,带着墨家的传承,带着对墨尘的信念,踏上一条比迷踪林更凶险的路——通往玄鸟族圣殿的路。
那里有噬血阵,有蚀骨瘴,有等着吞噬墨尘鸿蒙血的玄鸟族。
但那里,也有她的墨尘。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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