芫华院己然带着秋末的萧瑟。
程若婳踏进这个曾被她炸得烟火气十足的院子。
如今的芫华院异常整洁。
焦黑的痕迹早被彻底清理。随意堆放的药材、散落的稿纸都不见了踪影。
【扫得真干净。】
程若婳走到药柜前,指尖拂过柜门,拉开其中一个抽屉。
里面码满了黄芪,成色上佳,处理得十分匠气。
她捻起一片,凑近鼻尖闻了闻。
“王爷既己寻得良医,何必再带我这个麻烦回来?
平白惹他动怒伤身。”
话音刚落,程若婳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果然,身后慕凌的气息骤冷。
他一步跨到程若婳身侧,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迫使她转过身面对他。
“本王带谁回来,留谁在侧,轮不到你来置喙!”
他猛地将她甩开。
程若婳踉跄一步才站稳,手腕处一片红痕。
“本王说过,会以王妃之礼待你。”
慕凌勾起唇角,笑容却毫无温度。
“从今日起,王妃便移居凌渊阁。
本王亲自看着你!”
程若婳心头一沉。
凌渊阁是慕凌居所的核心,也是整个王府守卫最森严的地方。
“王爷既己安排妥当,妾身遵命便是。”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
“只是妾身用惯了白芷伺候。其他人,妾身不习惯。”
慕凌盯着她,似乎在审视她这话是不是又一个陷阱。
空气凝滞了几秒,他终于开口。
“莫离,把白芷调回王府,伺候王妃。”
“是。”莫离应声。
慕凌不再停留,拂袖大步离去。
程若婳被护送回凌渊阁厢房。
门窗紧闭,守门配了两名侍卫,一日三餐和药方单子只能通过窗口递送。
晚膳是莫离送来的。
他说白芷己快马从城外赶来,也得夜半才到。
厢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间的喧嚣。
屋内陈设精致却冰冷,熏着清冽的雪松香。
两名临时拨来的侍女垂手侍立,低眉顺眼,如同没有生气的玉雕。
程若婳走到靠窗的紫檀书案前,状似随意地问。
“王爷这几日咳得可还厉害?夜里睡得安稳么?”
左边的侍女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呐。
“回王妃,奴婢们只在外间听候差遣。
王爷内室由莫离大人亲自守着,奴婢们不知。”
程若婳挑眉,目光转向另一个。
“那药呢?新医官开的方子,王爷可都按时服了?可有不适?”
右边的侍女同样避开了她的视线。
“药是莫离大人亲自验过、亲自煎煮、亲自送入内室的。
奴婢们不敢过问王爷用药之事。”
两人如同被下了禁口令,一问三不知,滴水不漏。
程若婳心底冷笑一声。
她甚至能想象莫离那张冰山脸是如何一字一句地交代这些侍女:管好眼睛,闭上嘴巴。
【行,小爷还不稀罕问呢!】
她铺开一张素白宣纸,拿起搁在青玉笔架上的紫毫。
得写个方子,必须得想办法让他再接受自己诊脉。
蚀骨和断魂的反噬虽被新药暂时压下,但碧落黄泉引的活跃度明显增强了。
上次马车里强行引毒却也伤了他的根本脉气。
她需要最新的脉象数据来调整药方配比。
笔尖蘸饱了墨,悬停在纸面上方。
脑子里各种药材、君臣佐使、五行生克飞速旋转。
她落笔,想写下第一个药名。
啪嗒。
一滴冰冷的液体砸在墨字上,瞬间晕开一团浓重的黑。
程若婳一愣,笔尖僵住。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洇湿了宣纸。
她茫然地抬手,指尖触到脸颊,一片冰凉湿意。
眼泪?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哭。
没有啜泣,没有哽咽,只是冰冷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哭什么哭!没出息!
程若婳,慕凌的命可是捏在你手上!】
她用力眨了眨眼,想把那股酸涩压回去。
可泪水却流得更凶了。
视线里,宣纸上晕开的墨团越来越大。
一连数十日,她的神经如同拉满的弓弦,每一刻都在求生、算计、周旋。
她以为自己够没心没肺,可以像打游戏一样闯过一关又一关。
可这一刻,在这间冰冷安静的厢房里,面对两个沉默如石的侍女,迟来的疲惫感终于将她淹没。
她累了。真的累了。
她需要喘息,需要安宁。
程若婳深吸一口气,将那被泪水浸透的宣纸揉成一团,随手丢进角落的鎏金铜盆里。
她没再看那两个侍女一眼,径首走向那张铺着锦被的宽大拔步床。
脱掉沾了泪痕的外衫,踢掉鞋子,重重摔进被褥里。
先睡一觉吧。
天大的事,等睡醒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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