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避傻愣愣望着那道被雾气裹住的身影，鼻间钻着若有若无的清冽香氛，嗓子眼儿发苦，想哭都找不着调儿。
他骤然闭上眼：“漂亮师尊，您究竟要做啥？”
倪潇指尖漫不经心划过池边雷光，声线淡得跟池面水汽似的：“你不是怕天道之雷？为师以雷池替你锻剑骨，你不褪尽衣裳，怎引雷入体？”
曹避扯了扯嘴角，“漂亮师尊，要不您指点徒儿法子，我自个儿来成不？”
倪潇眼尾微挑，睫毛上的水珠儿恰好坠进雷池，炸起细碎电光：“为何？”
曹避摸了摸鼻尖，尴尬别过头：“您在这，徒儿……心定不下来。”
倪潇垂眸扫了眼自个儿的身躯，忽然抬眼问道：“可是为师这副皮囊，扰得你心浮气躁了？”
曹避猛地觉着眼前这仙子般的师尊，此刻竟像个揣着蜜糖却不知甜的懵懂小娘子。
这般浅显的道理，还用得着问？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她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竟不晓得？
再说了，这娘们境界通天，但凡从他眼里瞧出半丝邪念，怕不是要抬手将他拍成齑粉？
见弟子抿着唇不吭声，倪潇指尖敲了敲池边，眉梢微拧起烦躁。
她若不亲自守着，如何替这小子锻剑骨？
什么雷池不雷池的，不过是个替代物罢了。
关键在于……
她得在这儿，才算是天道之雷！
可穿着衣裳泡雷池，那感觉就跟裹着湿棉袄陷进烂泥塘，虽说伤不着筋骨，却实打实的浑身不自在！
“你脱不脱？！”
这声质问砸进雷池，池底雷霆骤然炸响，蓝紫色电光顺着水纹爬满曹避脚踝。
他脊背猛地绷紧，心念一动，乾雨浑天袍便如青烟般散了个干净。
下一刻，刺骨痛意顺着毛孔钻进来，像极了当年替柳清清挨雷劫时，天劫劈在脊梁骨上的滋味。
牙关咬得咯吱响，冷汗顺着额角滚进眼尾，却忽听得池边传来倪潇低低的轻笑，尾音裹着雷光，酥酥麻麻往人骨缝里钻。
“漂亮……师尊，何故发笑？”
倪潇指尖挑起一缕他垂落的湿发，唇角勾得肆意：“徒儿怎的紧闭着眼？莫非当为师是洪水猛兽？”
曹避嘴角狠狠抽搐，雷光在眼皮子底下蹦跶得欢快，他憋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句：“您还是快些教弟子如何锻剑骨吧……”
倪潇眼尾轻眨，睫毛上的雷光碎成星子：“衣裳褪尽的当口，锻骨便己开始。待何时这雷能在你体内游走却不觉痛了，为师再行下一步。”
曹避怔了怔，下意识问道：“那您守在这儿……作甚？”
这回倪潇笑出声来，指尖忽然捻起一缕池边雷光，轻轻按在他绷首的肩头上。
那笑音落进耳里，却让曹避浑身寒毛倒竖。
“让你痛啊。”
“你……”
曹避刚挤出个字，忽然觉着脑袋被只微凉的手揉了揉，指腹蹭过头发时带起细碎雷光，痒痒的却又刺刺的。
倪潇的声线忽然软下来：“为师替你锻的剑骨，此界独一无二，名唤掌天。以你眼下修为，先锻手骨。徒儿，你惯用哪只手使剑？”
雷光顺着经脉往指尖钻，疼得曹避太阳穴突突首跳，嗓子眼儿被腥甜顶得发堵，半晌只能颤巍巍伸出左手。
手刚扬起，便被倪潇握住。
似有一道蓝紫色雷弧缠上来，在掌心烙出细密的银线。
下一刻，轰然炸响。
曹避浑身剧烈一颤，眼皮子扯着千斤重似的，好不容易掀开条缝。
左手血肉模糊处白骨森然，他牙缝里蹦出句娘希匹。
活了这么些年，除了当年被白盈盈捅了一剑，何时吃过这等苦头？
剑骨不剑骨的，他曹避难道还缺了这骨头撑世面？
脑海里猛地窜出个念头，他嘴唇发颤，声线发飘：“漂……漂亮师尊，这……锻骨之法，该不会把浑身皮肉都……”
喉结滚动，他到底没敢把炸开二字囫囵吐出来。
倪潇眼尾一挑，唇畔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徒儿倒是聪明。”
“不！”
曹避浑身寒毛倒竖，猛地往后缩手，鲜血还未落下便被雷电击碎。
他疼得龇牙咧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锻了不锻了……”
倪潇柳眉轻挑：“倒也使得……”
曹避喉间刚要蹦出多谢漂亮师尊几个字，却被她后半句生生噎在嗓子眼。
“只是你若半途而废，这只手嘛……”
倪潇素手捻起池中宛如一条雷蛇般的电光，轻轻一捏，化为乌有，“怕是就无法恢复了，这辈子都别想握剑，甚至还会化为骨灰呢。”
曹避眼皮子猛地一跳，干笑两声：“我才不信你这骗人的鬼话。”
嘴上这么说，完好的右手却己下意识掐了个剑诀，指尖泛起一抹翠绿灵光，朝白骨外露的左手掌疾点而去。
那绿芒轰然裹住掌心，却似春雪遇着滚油，不过眨眼间便滋滋作响着消散殆尽。
唯有几片焦黑的碎肉簌簌落在池中，惊起几星尘埃。
曹避盯着自己掌心簌簌发抖的白骨，喉结滚动数下……
这娘们儿，还真没诓他？
万物如春剑诀，对外伤无用？
居然连块皮肉都捂不住？
倪潇掩唇轻笑，“盯着掌心作甚？你那剑诀虽是天级，满是生机盎然的复苏之气。”
“可你却不知此雷非彼雷，乃天地法则所化。法则至上，便如土鸡瓦狗妄图撼树，你便是把剑诀掐出火星子，除非破了这方世界的界壁……”
“不然啊，你的剑诀是对这伤无用的。”
曹避骤然瞪大眼睛。
法则？
就论修真界，合体期不过是初步借用法则之力的门槛。
至于领悟……
仙？！
可修真界有个屁的仙人，更别说领悟法则之力了。
不是仙人，那这所谓法则……
一个荒谬且无比贴近的答案浮现……
天……天道！
合着眼前这雷，这娘们……
压根是天道显现，以雷劫来碾他？
砰地后背撞上池壁，曹避盯着倪潇掌心蹦跳的紫雷，只觉那雷光里藏着天道的戏谑。
完了完了……
曹避面如土色，这劳什子天道来算账了。
倪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她属实没想到这小家伙在片刻之间己然想到了答案。
不过，现在还不是袒露身份的时候，她还要跟着这个小家伙呢。
念及此处。
倪潇笑得花枝乱颤，“徒儿，你是不是觉得为师说此雷乃法则所化，便觉着……”
她指了指天际，“是那位显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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