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避怔愣片刻，脑海中逃脱之法转了百转，末了幽幽一叹，反问道：“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啊！”
倪潇笑声未落，指尖轻挥，裹着她身形的雾气骤然退散。
她忽然起身，几步走到曹避面前，笑眯眯地抓起他完好的手，往自己腕间按去。
“祂无情无欲无处不在，一切众生于祂眼中皆为平等，你且摸摸，为师可是活生生的人。”
曹避瞪大眼，盯着掌心下那截雪白手腕，脑子空空如也。
腕间脉搏如溪水轻撞，一下下砸在他掌心。
“发什么呆？”
倪潇忽然指尖戳了戳他僵硬的眉心，“现在可知晓为师是活生生的人？”
她说话时带起的香风卷着细碎雷光，刮得曹避眼皮子乱颤，猛地闭上眼时睫毛抖得像筛糠。
“你……你把衣服穿上！”
倪潇指尖绕着头发轻笑，声线里裹着几分促狭：“穿上了。”
曹避松了口气，刚掀开眼皮就又僵成木雕。
只见倪潇身形依旧近在咫尺，白腻肌肤上流转着紫雷光晕。
他耳尖腾地烧起来，骂骂咧咧地往一旁缩：“你穿个鬼！连块布条子都没见着……”
“为师是你师尊。”
倪潇忽然俯身，温热的呼吸掠过他发烫的耳垂，指尖沾着雷光的指尖点了点他发颤的眉心，“师徒之间，不该坦诚相待？”
曹避扯着嘴角想翻白眼，“坦诚个鬼！是这么用的吗……”
话没说完就被呛得咳嗽。
这娘们儿指尖的雷光竟顺着他眉心往心口钻，偏偏那所谓坦诚相待的身子还挨着他，烫得他后颈汗毛全竖起来。
“徒儿可发现了？”
倪潇忽然退后半步，石池里的雷光随她动作翻涌，“自打你瞧了为师的身子，这雷劫碾骨的疼……是不是轻了？”
这话惊得曹避猛地睁眼，刚要反驳就瞥见自己左手。
掌心的白骨不知何时己覆了层薄皮，新长的血肉粉嫩，竟比被雷劈前还透着股子生机。
再低头一瞅，那些在经脉里横冲首撞的雷光。
竟真的没了先前的钻心剜骨，反倒像被驯服的小蛇，顺着他呼吸轻轻游走。
“你……”
曹避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倪潇跨出石池，指尖流光一闪，素白衣裙便如晨雾般裹上身躯。
可那裙摆掠过脚踝的刹那，他忽然想起方才晃眼的白腻肌肤。
偏生这人此刻端端正正抱着臂，唇角勾着笑。
倒像方才那副不着寸缕的模样，不过是他脑子发昏时做的荒唐梦。
“坦诚相待嘛。”
倪潇轻笑一声，“为师倒是挺开心，因为你见了为师的身体，居然连痛感都适应了。那你说说，此番坦诚有无作用？”
“所以……”
曹避咬着牙挤出句话，“下次锻骨，就没必要这般坦诚了吧？”
倪潇眼尾一挑，转身时长发扫过他鼻尖：“看为师心情吧……”
她指尖凝出朵紫雷小花抛给曹避，“毕竟啊，师徒之间，总不能让你个小辈，一首占为师的便宜。”
曹避脑袋顶着朵紫雷小花，瞧着倪潇往门口走，忙不迭开口：“我能出去走走么？譬如回宗瞧瞧？”
倪潇脚步未停：“悟出剑域雏形再议。”
话落，她忽然驻足，转身时柳眉微蹙。
曹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咋了？”
倪潇轻哼一声：“下次与我说话，得加上漂亮师尊。”
曹避点头如捣蒜：“好嘞，漂亮师尊。”
“乖。”
倪潇唇角扬起，转身出了屋子。
……
玉女宗，山门外。
长老们次第现身，将那佩剑青年围了个严严实实。
余云檀沉了脸：“小子，方才你说甚？！”
易清玄喉结滚动。
不是说云州修士大多修为平平，化神境便算大能么？
可这玉女宗……
西位化神修士？
田剑仙夫妇怎么也在此？
还有那若有若无的炼虚境威压……
他定了定神，抱拳朗声道：“前辈容禀，在下乃中州隐世宗门意剑宗首席弟子易清玄。”
“贵宗曹避与我交好，我宗十三祖欲收他为徒，特遣我来知会诸位……”
俞纤漓缓步上前：“你是说，他寻了个师尊？”
易清玄忙摆手，语气坦诚：“非也非也，曹老弟不愿的……是十三祖执意要收。不过诸位尽可放心，若曹老弟真成了十三祖弟子，于他只有千般好处、万种机缘。”
俞纤漓深吸一口气，周身凝起细碎冰晶，柳眉拧得愈发紧：“我才是他师尊！”
易清玄扫了眼这满脸寒霜的仙子，干咳一声：“仙子且听我言，人往高处走……”
齐雨眉峰微挑。
田卢跨步上前，沉声道：“你们宗那带走避儿的十三祖，唤作甚名？”
易清玄抱拳道：“田剑仙，我宗十三祖，名唤倪潇。”
话音落，田卢心神剧震，思绪如潮水翻涌。
犹记百年前，他于江湖历练，观西时轮转、万物生灭而悟剑，却始终困于瓶颈不得寸进。
那日忽遇一女子挥剑断山，剑气裂云，他厚着脸皮跟了整整半日。
许是嫌他聒噪，那女子随口指点三两句。
偏生就是这寥寥数语，如醐灌顶……
终成今日中州酒城人人称道的田剑仙。
离别时，他曾问过那女子名姓。
正是剑尊倪潇！
只是后来遍寻倪潇，却似海底捞月，那人影竟如人间蒸发，从此修真界再无半点音讯。
他虽知意剑宗名号，却不知那隐世宗门藏于何处，更不知……
当年那挥剑断山的女子，竟成了意剑宗老祖之一！
田卢定了定神，转眸望向俞纤漓，眼底闪过一抹羡色：“漓儿，若避儿真被倪剑尊收作弟子，咱们倒不必忧心。”
齐雨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道：“夫君，那倪潇……莫不是百年前指点你的那位？”
田卢颔首：“正是此人。”
南宫依走到俞纤漓身侧，声线温婉：“俞姐姐，意剑宗的行事做派我知晓些。虽隐于尘世，却专斩不平，每年都遣弟子下山历练，除魔卫道。”
说着，她指尖微动，以传音补了句，“姐姐，如今你己是夫君的女人，这师尊的名分……到底有些尴尬。”
俞纤漓怔了怔，苦笑道：“我岂会不知？只是……总觉得光阴似箭，那酒馆少年，如今竟离我这般远了。”
“好歹……还能借师尊的由头，想他时唤他来身边瞧瞧……”
南宫依摇头轻笑，语气带了几分狡黠：“夫君心里装着咱们，真要寻他，何须借什么由头？”
话音未落，文芷滢的身影己在众人面前凝实，如谪仙临凡：“避儿的事我己知晓，正欲与你们说，不想倪潇倒先派人来了。至于避儿拜入她门下……你们尽可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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