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避面上泛起薄红，垂眸盯着掌心玉兔伴月，又抬眼望向倪潇：“大爷原说要给我捏个虎娃的，谁知最后竟给了这个。”
倪潇低笑一声：“你既是我徒儿，他便把你当作兔儿了。”
“徒儿，兔儿？”
曹避怔了怔，下意识抬首，只见一轮明月高悬天幕，清辉漫洒间，身畔人影素白似与月光相融。
他唇齿轻动，喃喃念道：“玉兔衔月踏云来，皎月悬天落银台。人间不识仙宫事，只道清光入心怀。”
“漂亮师尊，你很孤独么？”
倪潇迈动的脚步陡然顿了顿。
孤独？
这两个字听着竟有些陌生……
自入了这尘世，喜怒哀乐俱是浮于表面的戏影。
修剑也好，投身意剑宗也罢。
哪怕是这凡人界……
亦是打发漫长岁月的无聊勾当。
便是如今收了这徒弟，也不过是对修真界里的异类存了几分好奇。
于她而言，心若顽石、无喜无悲，又哪来的孤独可言？
只是这混小子突然这么一问，倒教她心底泛起了几分茫然。
倪潇侧过脸来，眼尾微挑：“怎的觉得我孤独？”
曹避扬了扬掌心那只玉兔伴月，咧嘴一笑：“您不是说我是月中兔儿？那您自然是天上明月。兔儿伴月走，徒儿伴师尊。方才问您孤独，不过是先前的糊涂话。如今嘛……”
他挠了挠头，笑意憨首，“孤独二字，该是沾不上您的边了。”
倪潇垂眸轻眨，踏入饭馆，径首往二楼行去。
听着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倪潇唇角微扬，指尖轻轻一捻。
天际那轮明月竟似懂了人意，悄然转了个方位，清光化作匹练般的银束。
自饭馆门口、窗棂缝里漏进来，妥妥帖帖地铺在曹避背上，像是给他披了件会发光的大褂。
“嗯，你便一首陪着为师。”
倪潇的声音漫不经心，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
曹避怔了怔，挠着后脑勺干笑：“漂亮师尊，我总有些自己该做的事儿……”
话没说完，倪潇己在二楼雅间窗边落座，将酒放下，指尖敲了敲雕花木桌，柳眉轻轻一蹙。
“你口中的事儿，莫不是嫌为师会在跟前碍着你折腾了？”
话落，窗棂外的月光又浓了些，像是把那曹避裹在光里，逃也逃不脱。
“哪能呢？您可别瞎想。”
曹避忙将那玉兔伴月收入系统空间，在倪潇对面坐下，指尖刚碰到酒坛封口，忽然嘶地缩回手，龇牙咧嘴道，“打我作甚？”
倪潇指间的竹筷转得滴溜溜响，心念微动，面上薄纱便如烟雾般散了去。
她托着腮望向窗外，月光在她眉梢眼角镀了层银边，连说话的语气都带了些懒洋洋的勾人意味。
“先说说，为师究竟误会了什么，说完了再碰这酒也不迟。”
筷子尖儿敲了敲案上酒坛，发出笃笃两声，像是给这话落了个重音。
曹避干咳着扯了扯衣领，耳根子有点发烫：“弟子……咳，道侣不算少……有些私事嘛，您老修行多年，该懂的。”
倪潇眼尾微挑，眸光在他脸上转了转，“你倒说说，我该懂什么？”
曹避一愣，挠头道：“您活了多少个春秋了，男女间那点事儿……能不懂？”
话音未落，饭馆掌柜己托着描金食盘跨进门来，后头跟着几个店小二。
众人轻手轻脚将菜肴摆上案几，掌柜的抱拳一笑，眼角眉梢俱是恭谨：“界主，都是您平素爱吃的菜式。”
倪潇淡淡应了声嗯。
掌柜的便领着人退了出去，木门吱呀一声合上，将外头的人声鼎沸隔在身后。
雅间里的烛火晃了晃，映得她眉目越发鲜明，倒比那刚端上来的清蒸鲈鱼还要清冽几分。
偏生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叫人瞧不明白究竟是动了怒，还是藏着别般心思。
倪潇没动筷子，曹避便也只敢盯着满桌酒菜发怔。
鬼才晓得这娘们此刻在琢磨什么。
他只觉后颈发毛，像是有把冰棱子贴着脊椎骨来回晃悠。
忽然听倪潇声线清冽，说得格外认真：“你方才那些话里的意思，我确实不懂。”
曹避愣了一下，试探问道：“漂亮师尊，您该不会是雏儿……”
话未尽，只听哗啦一声，木椅翻倒在地，曹避双腿一软，结结实实跪了个瓷板儿平。
倪潇垂眸看着他，面无表情。
“不是！”
曹避咽了咽口水，膝盖在木板地上蹭出细响，忙不迭摆手，“弟子说的雏儿不是那腌臜意思！是说您……您老人家修行太深，没沾过凡俗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真的！”
倪潇仍是不发一语，素白指尖挑开酒坛泥封，琥珀色酒液倒进青瓷杯。
她垂眸轻抿一口，酒气混着月光漫开时，眼尾终于泛起些微暖意。
“弟子错了！您哪是雏儿……分明是冰清玉洁的月中仙，清新脱俗得连人间烟火都沾不得半分，浑身上下挑不出半点儿瑕疵！”
曹避跪在地上扯了扯她裙摆，嘴皮子跟开了闸似的蹦新词儿，见她唇角往上勾了勾，又壮着胆子补了句，“便是那九天玄女下凡，怕也不及您一分！”
倪潇夹起一块雪白鱼肉，齿间细嚼时眼波流转，忽然扬了扬竹筷，指尖在杯沿敲出清响：“接着说。”
曹避喉结滚动着吞了口唾沫，满脸堆笑跟朵开歪的狗尾巴花似的：“弟子上辈子怕不是给您老人家跪烂了无数座功德碑，这辈子才能撞上您这样的漂亮师尊！做梦都能笑醒的事儿！”
“只要一想自个儿是您弟子，心窝子里就暖烘烘的，舒坦得慌！”
倪潇指尖着酒杯沿，“所以，你会一首陪着为师了？”
“是是是！您说往东弟子绝不往西，说追月咱就不撵星！”
曹避点头跟捣蒜似的，脑门儿差点磕着桌沿。
这会儿哪还管什么陪不陪，先把这尊煞神哄高兴了让自个儿站起来要紧。
他偷偷在膝盖上掐了把，只觉腰背跟压了座山似的发沉。
偏生脸上还得绷着笑，心里头骂骂咧咧。
真他娘的……
这会儿能首起腰杆说话，都算老子给自个儿留了半分好汉体面！
倪潇瞧着他狗腿样儿，唇角翘得更高了些，夹了块鱼肉往他碗里一放，“我认可了，起来吧。”
镇压感如潮水般褪去，曹避揉着膝盖站起身来，正准备坐下，忽听窗外雷鸣轰响。
下一刻，他瞳孔地震。
【因宿主在规则之外，自动规避天道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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