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4点，正是学生放学的时间。
晴空万里，湛蓝色的天空，不见一片白云。
马路上人来人往，许多大人带着小孩回家，路过坐轮椅的女孩身边，不由自主地回眸，目光里满是好奇。
有个小胖墩朝她看一眼，抬起头奶声奶气地问妈妈：“那个姐姐生病了吗？为什么坐轮椅？妈妈，那个姐姐在捡垃圾，她是不是叫花子。”
桑竹动作一顿，用手挡住脸。
不行，尴尬癌犯了……
年轻漂亮妈妈穿着水绿纱裙，长发飘逸，歉意地对桑竹笑笑，拉着儿子加快脚步。
“宝宝，妈妈平时怎么教你的？在外面不要乱说话。”
桑竹看着他们走远，眨了眨眼睛，伸手捡起垃圾桶里的饮料瓶。
又扒了扒垃圾堆，确认里面没有空瓶子了才放心离开。
附近垃圾站都被她搜刮了个遍，收集到整整半麻袋饮料瓶。
正准备去废品收货站换钱，突然看见面前经过一个小男孩，手里拿着一瓶只剩三分之一的小瓶可乐。
桑竹一路跟着小男孩，不知不觉走到隔壁村。
小男孩终于将可乐喝完，瓶子随手丢在地上。
桑竹喜不胜收，等小男孩离开，立刻过去捡起瓶子，心满意足地将它装进麻袋。
该回家了！
桑竹调转轮椅方向，往回开，结果转头遇到分岔路口，绕一圈又回到原点。
这地方她不怎么熟悉。
西处看看，终于发现自己又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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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响起。
周峻星收拾好东西，书包往右边肩膀一搭，起身离开。
修长的腿走路很快，三步并作两步地出了教室门口，一阵风似的和安凝擦肩而过。
她抬眸，厌恶地看着那个背影：“走这么快赶着去投胎？”
同学们一个接一个陆续回家，林宇择检查了一遍写完的作业，这才不紧不慢地起身。
顾以玄最先离开教室，站在进出学校的必经之路等待。
周峻星用余光瞥他一眼，视若无睹地走近，被他抬手拦住去路。
“班长又有什么事？”
周峻星习以为常，嗓音淡淡冷若冬水。
顾以玄似笑非笑看着他，慢悠悠地说：“周峻星，还记不记得5年前的今天，你在做什么？”
周峻星捏着书包带子，闻言不由有些恍惚。
5年前的今天，在上小学，每时每刻都期盼放学去郑老师家。
比赛在即，那段时间天天处于紧绷状态，怕他第一次独自登上大舞台有压力，练习前郑老师会给他做心理疏导。
这么快，己经过去5年了吗？
周峻星收回思绪，长舒一口气：“顾以玄，你想说什么？”
顾以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听说知安那边，己经开始招募参赛选手，照目前这个情况，你怕是没钱去报名吧。”
周峻星听见这话只觉好笑：“这就是你费尽心思，想要达到的目的？”
顾以玄眼底尽显得意：“是又怎样！没了你，这次代表中国参赛的人一定是我！”
“那还真是恭喜你，希望你到时候输了比赛别太丢人。”
身后传来林宇择懒散又冷淡的声音，周峻星被他拉着离开。
“星星，走，我们回家。”
俩人径首和顾以玄擦肩而过，头也不回。
一路走上公交车，林宇择才放开手，找了个空位坐下看书。
周峻星坐到他旁边，有些心不在焉。
林宇择百忙之中抬起眼皮看他，忽然伸出手。
周峻星望着那只修长带有老茧的手，微微一怔：“干什么？”
林宇择毫不客气：“你的糖分我一颗，每天看你吃，馋了。”
周峻星哑然失笑，从口袋掏出大白兔奶糖放在他手里。
林宇择拆开包装，把糖放进嘴里，满意地点点头。
“心里不舒服吧？”
他低头继续看书，状似随意地问了句。
周峻星沉默了片刻，故作轻松：“没事。宇择，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回小学母校看看呗。”
“好。”
林宇择答应得无比干脆。
天边夕阳透过车窗照到他身上，为乌黑的碎发镀上一层温暖的橙色，秀丽清冷的脸上有着青春的光彩。
窗外风景迅速变幻，周峻星眯一会的功夫，就到达目的地了。
林宇择外婆家在隔壁村，公交车在两村的交接处停下，俩人下车各自往家的方向走。
公交车继续朝远方驶去。
周峻星刚走没几步，只见前面三个强壮的高中生，手里拿着棒球棍，脸上带着凶狠的杀意，一步步逼近。
林宇择听见脚步声，抬眼同样看到前面站了三个高中生。
他浑身戒备，不动声色往后退，没退几下，后背与另一个人撞在一起。
回头看，是周峻星。
六个人将他俩围在了中间，犹如待宰的羔羊。
林宇择一一打量那些人，预估实力差距。
硬碰硬肯定是不行，只能想办法脱身。
他悄悄捏紧书包带子，神色平静地开口：“主谋是谁，顾以玄还是任凤平？”
领头高中生个子比他高出半截，闻言迟疑一瞬：“少废话！身上的钱交出来！”
要钱？那八成不是顾以玄。
周峻星眼里露出疑惑。
任凤平……这个名字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林宇择也笃定这些不是顾以玄的人，当即取下书包。
周峻星好奇地扫了眼，不知道他书包里面装的什么，看着沉甸甸的。
林宇择正准备把书包往对方脑门上砸。
冷不丁后面传来一道声音。
“谁敢动我家星星！我和你们拼了！”
这声音是……桑竹的奶奶？！
周峻星不可置信地抬头。
伊奶奶高高举起不知从哪拿的大扫帚，中气十足地喊着，虽然一瘸一拐，速度快得惊人。
“有本事站着不动！”
小老太太气势汹汹冲过来，没想到那六个高中生全是纸老虎，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
周峻星看着心惊胆战，生怕她摔倒又闪着腰。
伊奶奶举着扫帚追了一段路，累得够呛，指着那些人的背影骂得极难听：“呸！有娘生没娘教的小兔崽子！别让我再见到你们！”
林宇择一脸懵，书包往肩上一搭，差点甩到周峻星。
“这你奶奶？”
周峻星躲开他的书包：“邻居……”
“她叫你星星。”
林宇择明显不信这只是邻居。
哪个邻居会为别人家小孩拼命？
周峻星自己都恍惚了，走过去犹豫地喊了声：“奶奶……”
伊奶奶没察觉到他的异样，慈爱地摸摸他的脸：“星星，你有没有受伤。”
周峻星笑着摇头，“没受伤。”
伊奶奶仔细检查，确认他毫发无伤才放心，轻轻笑道：“没事就好，走，你陪我去刘兰奶奶家接竹竹，这小丫头迷路了还知道找熟人帮忙，你说她聪明不。”
提起孙女，小老太太语气骄傲自满。
周峻星扶着她往前走，语气肯定：“我一首都觉得桑竹很聪明。”
“是吧。”
伊奶奶乐开了花：“有眼光！”
林宇择看着他们走远，眼底闪过艳羡，叹了口气转身往外婆家的方向去。
穿过一条狭窄的小巷，出口处挂着一排湿哒哒的衣服。
林宇择甩了甩被水滴淋湿的头发，径首走进阴暗破旧的屋子。
刚放下书包，通体雪白的小奶猫在脚边缠着他撒娇。
林宇择弯腰将小奶猫抱起，举高高：“奶糕，你今天在家乖不乖？”
话音刚落，外婆骂骂咧咧从厨房出来。
“一回家就抱猫，也不知道帮忙干活，我就那点退休金，养活七个人！人都快吃不起饭了，你还养只猫，我迟早卖了它！”
外婆穿着黑白条纹衬衫，头发银白，身材胖且矮，肚子上两个游泳圈衬衫都遮不住。
林宇择将小奶猫抱在怀里，语气平静而坚定：“奶糕是我爸送我的最后一个礼物，你如果卖了它，我跟你拼命。”
说完，无视勃然大怒的外婆，抱着猫回房间。
黄昏，微妙的暗紫色渐渐蔓延在天边，夕阳的余辉倾散在桑家空荡的院子里。
伊奶奶罕见地对桑竹发火，指着桑竹手里用半麻袋饮料瓶换来的钱，骂得很凶。
“我平时少你吃的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吗？ ！轮得到你去捡垃圾？没出息！你今天在外面好好反省反省，不准吃晚饭！”
桑竹垂着脑袋，眼巴巴看着奶奶进屋，手里紧紧捏着那几块钱。
她第一次没听妈妈的话，偷偷拿了奶奶口袋里的手机，打开百度输入文字。
【学校食堂吃饭要多少钱？】
早餐5块，中餐9块。
手里这点钱连吃一顿都不够！
怎么办？
桑竹生气地咬唇，正想得出神，周峻星忽然凑过来，吓她一跳。
“想什么呢？”
“你你你你你！”
桑竹语无伦次，手忙脚乱关掉手机。
周峻星被她的样子逗笑，拍拍她的头，“又在搜动画片？放心，我不会告状，反正你迷恋的是动漫角色，又不是哪个男生。”
这是什么话！
意思是，迷恋男生就会告状？
桑竹不满地盯着他。
周峻星轻咳一声，推着她往自己家走，“带你吃饺子去，我自己包的，第一次包，不准嫌弃！不好吃也要吃完，浪费可耻。”
桑竹悄悄将钱藏进口袋，笑眯眯道：“什么馅的？”
“玉米胡萝卜。”
“抠！”她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周峻星将她推进客厅，饺子放她面前：“你自己用手拿着吃吧。”
“哦……”桑竹局促地看着他。
周峻星瞬间明白她紧张，端起自己那份，背过身去：“我不看你，吃吧。”
身体一下子就放松了，桑竹开开心心地吃起来。
周峻星厨艺非常不错，玉米胡萝卜饺子，比猪肉韭菜饺子还好吃，一口气吃十五六个都不腻。
饭后，周峻星去厨房洗碗，桑竹在屋里到处逛。
家具都是破破烂烂，被要债的人砸坏，又被周峻星修好。
桑竹想了想，来到徐莉莉房间。
“终于找到他的书包了！”
她刚拿起来，就见徐莉莉要开口喊，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不要告诉他。”
桑竹打开书包拉链，将藏在口袋里的几块钱放进去。
即便不够吃学校食堂的饭，去学校旁边的小卖部买个面包垫垫肚子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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