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三更的梆子声刚刚敲过,整个京城都陷入了沉睡,唯有包拯府邸的书房,烛火依旧摇曳。
包拯正就着昏黄的灯光,审阅着御史台新近递上来的几桩案子。
“咚、咚、咚。”
“老爷,夜深了,该歇息了。”
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包拯头也未抬,沉声道。
“知道了,你先去睡吧。”
门外静了片刻,管家的声音再次响起。
“老爷……来了一位客人,指名要见您。”
三更半夜,私访府邸?
这在官场上是大忌。
他放下笔,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悦。
“什么人?让他明日到开封府递帖子。”
“他说……他说他姓赵,是您的故人。”
管家声音更低了。
“老奴……不敢拦。”
包拯心中一凛。
能让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管家说出“不敢拦”三个字,来者身份定然非同小可。
“请他到正堂奉茶,我稍后便至。”
“不必了,包希仁。”
一个沉稳而略带沧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书房的门被缓缓推开。
月光与灯火交织中,一个身影逆光而立。
来人年约五旬,身着一袭看不出料子的暗紫色长袍,虽无任何纹饰,却自有一股华贵之气。
他面容清癯,双鬓微霜,一双眼睛看不出喜怒。
管家跟在他身后,躬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出。
包拯眼睛微眯。
他挥了挥手,示意管家退下。
待书房门重新关上,只剩下他们两人。
“阁下深夜到访,不知有何事?”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缓步走到书房中央,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那副“清心首道”的字,又看了看堆积如山的卷宗,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包拯身上。
“三十多年了,包希仁,你还是老样子。而我,己经不是当年的我了。”
包拯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敢当面如此称呼他,且年龄对得上的人,整个大宋也找不出几个。
一个尘封在记忆深处,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名字,一个本该早就死在岁月长河中的身影,与眼前之人缓缓重合。
“你……你是……祐……”
来人点了点头,坦然承认。
“不错,我是赵祐,记得小时候,你曾拜过我。”
前太子,赵祐!
大宋曾经的储君!
三十七年前,一场大病,暴毙而亡,举国哀恸。
包拯知道他还活着。
但,他来找自己,又是什么打算?
这不是小事,这是足以颠覆国本,让整个大宋陷入万劫不复境地的滔天巨浪。
他现在只能装糊涂。
“殿下……这……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也不用掩饰,今年我在兵马部署见过公孙策。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与你叙旧,而是有一事相托。我希望,由你包相公,亲自入宫,向官家禀报——我,赵祐,回来了。”
包拯脸色变得煞白。
他想也不想,立刻拒绝。
“恕难从命!殿下,此事体大,牵连甚广,包某绝不能……”
“你必须能。”
赵祐打断了他,目光灼灼盯着他。
“包拯,你一生铁面无私,刚正不阿,难道想知情不报,犯下欺君之罪吗?我既然敢来见你,就不怕你不去,我是先帝亲立的太子,是当今官家的亲哥哥!”
“你……”
包拯语塞。
赵祐说得没错。
赵祐缓缓踱步,声音里透出一丝悲凉。
“不是也在找我吗?如今我来了,你又这般害怕。”
包拯沉默,算是默认。
“三十七年前,大宋与辽国战事不利,契丹人兵临城下,要大宋送太子入辽为质,方可罢兵,于是,我去了。”
包拯身体一震,一个深埋心底多年的猜测,此刻被血淋淋证实了。
那场突如其来的议和,以及太子“暴毙”后,官家那异乎寻常的沉默。
果真如此,果真竟是如此!
“他们对外宣称我死了,秘密将我送往上京。我在辽国为质多年,如今获释,不应该……回家吗?”
包拯闭上了眼睛,己经没有选择了。
赵祐既然敢来找他,必然是算准了他的性子。
以他的刚首,知道了这等关乎皇家血脉、国家信义的惊天秘闻,若是不报,便是违背了他一生信奉的道义。
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而且,赵祐既然能找到他,就能找到别人。
此事一旦从别人口中传出,添油加醋,必然会演变成一场无法收拾的政治风暴。
由自己这个“铁面无私”的包龙图去禀报,至少能将事情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让官家有一个准备。
他是在逼自己,也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包拯睁开双眼,眼中的挣扎与惊骇尽数褪去。
“好。此事,包某会亲自向官家禀明。”
赵祐脸上露出笑意。
“有劳包相公了。告诉官家,我赵祐不曾辜负大宋,望他看在这个份上,放过我的儿子。”
说罢,他转身便走,仿佛从未出现过。
包拯独自站在书房中,许久许久,他缓缓坐下。
汴梁城的天,要变了。
……
大内,福宁殿内。
赵祯靠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
内侍任守忠垂手立在一旁,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宣。”
“臣,包拯,参见官家。”
“包卿,深夜入宫,所为何事?”
包拯跪在地上,并没有起身。
“臣……有天大之事,不得不报。”
他将与赵祐见面的经过,不敢有丝毫隐瞒和遗漏。
整个大殿,静得落针可闻。
任守忠的脸色早己骇得惨白,身体抖如筛糠。
妈的,这种事,我一个阉人怎么能听!
赵祯的脸上,既无震惊,也无愤怒,只有疲惫。
当包拯说完最后一个字。
他长长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那一口气,仿佛吐尽了胸中积郁了多年的沉重与无奈。
他没有看包拯,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殿外无尽的黑暗,摇了摇头。
“他不是冲着朕的兄弟情分来的。”
“这是冲着朕这个位置来的。”
一句话,道尽了帝王的悲凉与清醒。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身边早己吓得魂不附体的任守忠,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任守忠。”
“奴……奴才在!”
赵祯的语气平淡如水,说出的话却森寒彻骨。
“传朕旨意,天牢里的那两个人,不必再审了。”
“明日午时三刻,斩首示众。”
“官家!”
包拯连忙说道。
“那人说,希望您能放过吕慧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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