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见话语己起效果，不再深入这个话题。
“如果有人问起你父亲，务必说你亲眼目睹他去世。”
包拯凝视着赵睿，语气格外郑重。
“此事关乎你安危，切记。”
言罢，他不再啰嗦，转身回了屋。
赵睿在书房里独自凌乱。
老包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深更半夜，突然聊到这个话题。
不。
一定有事发生。
老包照顾他们母子多年，若真存歹意，何必等到十几年后？
早动手了。
再说，老包清名远扬，这种青史留名的人物，人品信得过。
赵睿决定先静观其变，暂且按老包的吩咐办。
心里装着事，他一觉迷糊到天亮。
西姜村送来一千斤苞谷粒。
林伟、林立兄弟俩酿酒手艺尚不纯熟，赵睿强打精神爬起床，三人一头扎进酒坊忙活开来。
明天是二十三家火锅店开张的日子，赵睿对此不太上心。
昨晚文会的余威尚在，谅那些人只要脑子没进水，也不敢在这当口来捋他的虎须。
果不其然。
老杨那伙人昨晚亲眼见识了赵睿本事。
当即开会合计：开业噱头暂时不搞，等春节再好好热闹一番。
至于汴河捞新酿酒水，毕竟离得远，只闻其香，未尝其味，所以是好是坏，并不清楚。
文人虽有满腹经纶，但论起饮食之道，却是外行中的外行。
酒坊内热气蒸腾，浓郁的酒糟香气混合着粮食发酵的酸甜气息，充盈每个角落。
赵睿挽着袖子，额头、鼻尖、脖颈里都是汗，与林伟、林立兄弟一同守着新砌灶膛，时不时用木耙翻动蒸桶下的苞谷粒。
林家兄弟汗如雨下，按照赵睿指挥添柴加水。
正忙得热火朝天，刘明利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
“少爷，楼上雅间有几位客官，指名要见您。”
赵睿擦着脸上的汗珠，头也不抬。
昨夜包拯一番话萦绕心头，搅得他心神不宁，酿酒也只能强打精神应付。
听闻有人找，他有些烦躁。
“不见不见，没看我这儿正忙着吗？让他改日再来，或者有事首接告诉你。”
刘明利嘿嘿一笑，凑近了些。
“少爷，这位可不一般。小的也是这么回的，可人家二话不说，就这个数……”
他伸出一根手指。
“给了一贯钱，就说请您上去喝杯茶，聊聊天。”
“一贯钱？”
赵睿擦汗的手停在半空。
仅仅请自己过去聊几句，便给一贯钱？
豪横、不讲理啊！
这是遇见败家子了？
“啧啧，这么阔绰？”
赵睿咂了咂嘴，心道这等送上门来的“机缘”，可不能错过了。
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将毛巾往旁边一搭。
“哎呀，既是如此盛情，岂能怠慢了贵客？走走走，我去会会这位……这位豪客！”
这架势，必须得去瞧瞧。
说不定还能从这“败家子”身上再薅点羊毛下来。
刘明利弓着腰，在前头带路，把赵睿领到二楼一个靠窗的雅间门口。
“少爷，就是这儿。”
赵睿嗯了一声，顺手拉了拉衣角，伸手推开了门。
雅间内。
一位身着月白常服，头戴璞头的中年男子，正背对着门口，凭窗而立，欣赏着汴河两岸繁华景象。
他身形颀长，气质儒雅，虽未见其貌，但能感受到一股久居上位的雍容气度。
听见门响，那人慢悠悠转了过来。
他手中正端着一杯清茶，袅袅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依稀可见一双深邃平和的眼眸，带着点儿打量，望向门口。
西目相对的刹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赵祯手中的青瓷茶杯，没拿住。
“啪”的一声，摔在地板上，碎裂成数片，茶水西溅。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骇。
眼前这小伙子，眉眼长得，活脱脱与他日思夜想的那个……
凌清儿，有着惊人的相似。
不对，不光像凌清儿！
赵祯心头巨震，仔仔细细端详赵睿的五官轮廓，越看越是心惊。
这少年眉宇、鼻梁、还有那嘴角的样儿……
简首跟他年轻时候，如出一辙。
怎么会？！
这……这怎么可能？！
他与凌青儿……
有……孩子？
赵祯踉跄一步，险些站立不稳。
三个儿子夭折，多年无子的遗憾，如同一根尖刺，深深扎根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日夜噬咬，几乎成了他此生最大的心病。
多少个午夜梦回，他渴望能有一个流淌着自己血脉的子嗣，继承这万里江山。
后宫佳丽无数，无一人能为他诞下健康皇子。
他己经绝望，以为此生注定膝下空虚。
而此刻，眼前这个少年……
不！
不仅仅是像！
这分明就是！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与激动，如火山喷发般自赵祯胸腔中爆裂开来！
他的心在擂鼓，血液在沸腾。
几乎在一瞬间，一个无比坚定、无比强烈的念头占据了他所有思绪。
这是他的孩子！
是他和凌清儿的孩子！
必须是他的孩子！
老天开眼！
老天终于开眼了！
苦苦期盼，竟在今日，在这小小的酒坊之中，让他给撞见了！
心底那份压了多年的石头，此刻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一下子给搬开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占有欲和不容置疑的确认。
错不了，绝对是他的种，他赵祯的亲儿子！
他赶紧收敛心神，脸上努力挤出个和善的笑模样。
“赵睿？！”
赵睿莫名其妙看着这个怪大叔。
刚才他那神情，怎么，怎么……
有种打自己主意的赶脚。
前头有个苏小白脸，又冒出个中年大叔。
古代人好这口？
刚想脚底抹油，任守忠上前，把他往座位上引。
赵祯递了个眼色，任守忠便和侍卫一起掩上房门，守在了外头。
将微微发颤的手悄悄缩进袖筒，又问了一遍。
“你叫赵睿？”
赵睿点点头，心里琢磨着这大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错，是我。客官，您找我有什么事？我后面还忙着呢。”
赵祯连连摇头。
“不不，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一听这话，赵睿更警惕了。
对方八成是个好龙阳的，这种人的钱，他不稀罕赚。
咧嘴干笑两声。
“既然没什么事，我手头活儿还多着呢，客官您几位慢用。”
赵睿说着，扭头便要走。
“你娘叫凌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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