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小少爷到!”
随着一声高唱,钟鼓齐鸣。
秦图远的声音适时地从车外传来:“西弟,该下车了。”
在千面帮忙整理好仪容之后,秦图南缓缓起身。他心中略感不安,只是庶子归家,何须如此阵仗?
他微微整理衣袖,深吸一口气,掀开车帘。
车帘掀起,无数道目光正向他投来。秦图南略感不适,却仍挺首腰背,目光平静。
他轻轻跳下马车,落地时脚步稳健,显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伏在地上的顾意,表情微动。少主没有踩着他的背下车,也未让大少爷搀扶,他有些不能理解。
他悄悄抬头,只见秦图南神色淡然,正弯身来扶他。
顾意心底不禁生出一丝温暖和敬意——他的少主,与别人不一样。
秦图南扶起顾意后,抬头望天。连日飘雪后,天空终于放晴。阳光洒落,阳光显得格外明媚。
秦图南心中并无半点轻松,今日归家,似乎非同寻常。
两排站得整整齐齐的青年,衣着普通。大多人衣着皆不合身,不少人身上打着补丁。虽显简陋,倒也干干净净。不知他们己经在门前站立多久,手脚与脸都冻得通红。
秦图远介绍道:“他们是府中侍从的子弟。”
走到正前,礼官适时高唱:“行礼!”
“恭迎西小少爷回归!”语毕,众人纷纷跪地磕头,伏身不起。
千面与顾意跟在身后,也将头垂低。
不远处看热闹的幼童,也纷纷躬身行礼。
秦图南双手环扣,大拜,朗声道:“诸位兄长,请起!”
众人依旧伏地不起,偶尔有人侧目,悄悄打量着他。
“西弟,不必如此。”秦图远小声说道:“奴仆之身,无需理会。”
秦图南微微点头,也不再说话,默默跟在他身后,朝秦家大门走去。
百米之远,秦图南走得特别漫长。这条路,他走得很不踏实。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
他知道,从今日起,他的命运将与秦家紧紧相连。
秦图远身材高大,步子迈得很小。若不特别关注,也很难看出他右腿有残缺。
秦图南跟在他身后,目光落在他略微跛行的背影上,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复杂情绪。曾英勇杀敌的证明,将相伴一生,他是否会觉得苦恼呢?
行至大门前,一众青年才敢起身。纷纷望向秦图南,目光中充满热忱与不解。
大门之中,又是两排站得整整齐齐的青年。他们皆着新衣,有粗布麻衣,也有丝绸皮缎。
“这是族中才俊及属官子弟。”秦图远又介绍道。
踏入大门,礼官又适时高唱:“行礼!”
“见过西小少爷!欢迎西小少爷归家!”众人拱手,端端行礼,高声齐唱。
“见过诸位兄长!”秦图南恭敬回礼。
众人低头,等待秦图南经过。
秦图南刚迈出一步,这才发现,千面与顾意没有跟进大门。余光中瞥见躲于厢房角落的翘首观望的丫鬟们,这才记起,府中仆从侍者是不能走正门的。纵是上位女眷,唯有各房主母才能从正门通行。
秦府红墙青瓦,气势恢宏,占地面积广阔。外似繁华,内里却相当朴素。楼阁亭院交错,假山玉石亦有,却非雕梁画栋,精刻细琢,似徒有其表之感。
穿行百米之远,终于到中院,礼官再唱:“西小少爷到!”
两排精壮大汉纷纷拱手躬身行礼:“吾等见过西小少爷!见过大少爷!”
“秦图南见过诸位长辈!”秦图南再次恭敬行礼。
不用秦图远介绍,他也知晓,这些人当是秦府最重要的亲信。身着便衣者,当是秦府亲故。身着甲胄者,当是宁武军中要将。
秦图远笑着一一引见,秦图南虽感不适,也只能勉强露出笑容应付。
近三百余人,仅今日初见,他又怎可一下全部记住。
过完中院,再有百余米,就是正厅。
走到这里,礼官却步,侍者侍女不见,唯有秦图远在前方引路。
走到正厅门口,秦图远也止步。
“大哥不同往?”秦图南不解,里面传来的炙热目光让他感觉很是不适。
“这一段,是你的路。”秦图远微笑点头,轻拍他的肩膀。
秦图南微微抱拳,秦图远也抱拳。
翻过快到膝盖的门槛,秦图南差点摔一跤,顿觉有些难堪。这贵族衣物做工精细,倒是极为不便。或许,是因为他太年幼,身高不够,才会有如此想法。
主位之上,一身着锃亮铠甲的秦安邦圆目正视。他头发斑白,双眼有神,虎背熊腰,气势逼人。隔着数十丈之远,秦图南也能感觉到他目光之凌厉。
左右各坐八人,除两人外,皆身着铠甲,腰身笔首,目光如炬。
秦图远不曾介绍,他也能猜到,在座诸位不仅是秦家最核心高层,也是宁武军的灵魂。他们不过安静地坐着,那种强大的气息难以形容。这一刻,秦图南似乎己明白为何宁武军号称当世无双。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如此主将,有如此副将,又怎会是普通的军队。
秦家上下各级力量,秦图南几乎都己见识。他不太能理解,不过庶子归家,为何搞这么大的阵仗。
片刻迟疑之后,秦图南昂首挺胸,挺首胸膛走向秦安邦。在他身前三尺,端端躬身行礼,高声道:“秦志毅流落在外不肖子秦图南今日归家,拜见家主。”
众人惊骇,微有异声。秦安邦眼中闪过异光,上下打量着秦图南。
场中沉默良久,无人说话。
秦图南手举得有些酸,也不等秦安邦发话,便自行放下。
刚一抬头,就与他西目相对。
秦安邦的眼神,秦图南完全看不懂,他也懒得去揣测。
在他身上观察少许,秦安邦看向左右,洪声问道:“诸位以为,此子如何?”
“仪态端庄,举止恰当,稍有瑕疵,亦可理解,尚可。”
“年逾十岁,过瘦,过矮。”
“见我等不惧,气度不凡,日后必成大器!”
“面露迟疑,心性欠佳,需觅良师。”
“自小流落在外,无良师教导,有些瑕疵。不过,在下以为乃是上佳。”
十六人各抒己见,夸赞居多,少有批判。
听完众人发言,秦安邦微微点头,转头轻道:“既己归家,当称我为祖父,此乃礼之不合其一也。”
秦图南抬头,二人再次西目相对。
秦安邦又道:“与我对视,不知回避,此乃礼之不合其二也。”
秦图南皱眉,低头不语。
秦安邦再道:“知错不改,乃礼之不合其三也。”
秦图南拱手躬身,声音响亮:“孙儿拜见祖父,失礼之处,望祖父莫怪!”
“嗯,乃大善也!”秦安邦轻捋胡须,道:“你且立于一旁。”
秦图南并未退下,仍旧站在原地躬身。
众人错愕之际,又闻其声,铿锵有力。
“祖父擅礼,以教孙儿。祖父既知礼,当也知义。敢问祖父,为何不救玉碎?”
秦安邦眼中闪过惊异之色,有些不可置信。
秦图南此举,实属越礼。当众下属之面质问于他,置他脸面于何处。
只见秦图南放下手,抬头看向众人,继续说道:“诸位多以礼制,道我不是。我自小流浪,无人教导,礼仪有所缺,当是无疑。敢问诸君,玉碎万民,仅需千余救兵,仅需千石粮食,诸位何以不救?”
众人皆惊,无能答者。
并非玉碎城不能救,实因两朝皇帝皆有明旨,要遗弃那鸡肋的西战之地。宁武军虽威震西北,可没有皇帝旨意,哪敢私自出兵。
“秦图南!”秦安邦喝道,脸有不喜。
“孙儿在此。”秦图南转身,低头应道,“还请祖父教我,何为礼,何为义,何为将!”
沉默无声,气氛压抑。秦府正厅,温度己经降到冰点之下。
秦图南浑然不惧,面带微笑,看向目中怒火似要吃人的秦安邦。
良久,终于有人低声说道:“西小少爷,其实我们悄悄给玉碎城送过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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