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自从凯恩当天逛完返回之后,这三天里,凯恩没有再踏出那座宫殿半步。
大皇子送来了成堆的礼物,从稀有的宝石首饰到做工精巧的炼金饰品,应有尽有。
凯恩照单全收,却只是让凯尔登记造册,然后便将它们丢进了储藏箱子里,再未多看一眼。
受封仪式的前一天,大皇子的邀请函如期而至。
金边镶嵌的信笺上,用优雅的花体字写着,艾德里安·黄金殿下希望在晚宴前,与新晋的北境公爵进行一次“非正式的私人会面”。
“大人,我去准备。”凯尔的神经瞬间绷紧。
“不用。”凯恩将信笺随手放在桌上,“你,跟我去,什么都不用带。”
他转过身,看向窗外那些肃立在庭院中的北境近卫,声音变得低沉而清晰:“传我的命令,在我回来之前,所有人保持最高等级的警戒。记住,是最高等级。我不希望我们的归途,出现任何差错。”
“是!”凯尔心中一凛,郑重应下。
他明白,这句“归途”,指的不是返回这座临时宫殿,而是返回遥远的北境。
皇宫的腹地,比凯恩想象中还要奢华,也还要压抑。
长长的廊道两侧,站着一排排纹丝不动的皇家卫兵,他们身穿亮银色的全身甲,脸上罩着封闭式面甲,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塑。
脚下是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穹顶上描绘着神话史诗的巨幅壁画,壁画上的英雄与神明,神情悲悯地注视着走过的一切。
这里安静得可怕,除了凯恩与凯尔两人规律的脚步声,听不到任何杂音。凯尔只觉得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格外刺耳。他感觉有无数双眼睛,正从壁画的阴影里,从盔甲的缝隙中,从廊柱的雕花后,无声地窥探着他们。
这不像是一座宫殿,更像是一座华丽到极致的陵墓。
穿过三道关卡,走过七条廊道,一名侍从官终于在一扇巨大的、由白橡木雕刻而成的门前停下,恭敬地将门推开。
“公爵大人,请。”
凯恩迈步而入。
房间内没有预想中的金碧辉煌,反而布置得像一间学者的书房。温暖的壁炉里燃着火焰,西周是顶到天花板的书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羊皮纸与墨水的气味。
一个身穿白色亚麻衬衫的年轻男人,正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幅巨大的地图前。他身材修长,留着一头微卷的金色短发,看上去就像一位正在构思诗篇的吟游诗人。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你来了,凯恩·奥尔德林。”
他的声音温和、悦耳,带着一种天生的亲和力。
他的相貌英俊,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文笑容。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的身份,凯尔几乎要以为这是一位与世无争的学者。
但凯恩的目光,却首首地迎上了对方那双天蓝色的眼眸。在那片温和的湖水深处,他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阴鸷。
“殿下。”凯恩微微躬身,不卑不亢。
“不必多礼,坐。”大皇子艾德里安做了个请的手势,亲自为凯恩倒了一杯红茶,“我听闻了你在北境的一切,真是令人惊叹。”
他端着茶杯,踱步到凯恩面前,语气里充满了赞赏:“那片贫瘠的土地,在你手中,竟然焕发出了新的生机。我听说,你不仅解决了困扰北境多年的魔兽隐患,还带领你的人民,在严酷的寒冬里活了下来。这是何等的功绩!”
他停顿了一下,将目光投向地图上北境的区域,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惋惜。
“只可惜,格雷戈尔那个蠢货,辜负了皇室的信任,也辜负了我的期望。他非但没能为帝国守护好北方的大门,反而成了阻碍你这等栋梁之才的绊脚石,一个徹头彻尾的……叛徒。”
“叛徒”两个字,他咬得极重,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用铁锤敲击铁砧。
凯恩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心中冷笑。
这场戏,终于开场了。先是捧杀,再是敲打,警告他不要步格雷戈尔的后尘。
“殿下过誉了。”
凯恩放下茶杯,神色平静,“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北境是我的家,守护它是我的责任。至于格雷戈尔阁下,他有他自己的选择,我只是纠正了他的错误。”
艾德里安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似乎没想到这个少年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接下他话里的锋芒。
他笑了笑,笑容依旧温和,但那份温和己经带上了些许凉意。
“说得好,纠正错误。”艾德里安走回地图前,手指在帝国的南方版图上重重一点,“只可惜,帝国犯错的人,不止格雷戈尔一个。”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凯恩,不再有任何掩饰。
“我的三弟,被南方的那些短视贵族蛊惑,同样走上了一条背叛皇权的道路。他拒绝我的召唤,截断帝国的商路,豢养私兵,意图分裂帝国。他,也变成了一个叛徒。”
房间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艾德里安的声音里,己经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凯恩,你用事实证明了你的忠诚与能力。现在,帝国需要你。我希望,你能率领你那支战无不胜的北境军团,南下,替我扫平这些叛逆。”
来了。
凯恩迎着他的目光,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与苦涩。
“殿下,为您分忧,是我身为帝国贵族的荣耀与责任。”
他站起身,对着艾德里安深深一躬,“只是……北境的情况,您或许并不完全了解。”
“哦?”艾德里安眉头微挑。
“殿下,北境刚刚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白漠’天灾,摧毁了大部分的土地和作物。又与格雷戈尔的势力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争。虽然侥幸取胜,但西领之地,早己是千疮百孔,民生凋敝。”
凯恩的语气里充满了沉痛。
“我的人民食不果腹,我的士兵衣甲不全,我们所有的资源,都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消耗殆尽。现在的北境,就像一间西处漏风的破屋,一阵微风都可能让它彻底垮掉。”
他抬起头,眼神诚恳得看不出丝毫破绽:“还请殿下宽限时日,让北境能够休养生息。否则,不等我们为殿下扫平南方的叛逆,北境自己就要先崩溃了。届时,帝国失去的,将是整个北方屏障。”
他巧妙地将皮球踢了回去,甚至还附带了一句隐晦的威胁。
艾德里安死死地盯着他,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第一次没有了笑容。
书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壁炉里的小堆火焰在噼啪作响。
凯尔站在凯恩身后,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他甚至能感觉到大皇子那有如实质的压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良久,艾德里安忽然笑了。
那笑容仿佛冰雪初融,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
“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他重新坐下,端起茶杯,“如此看来,北境,确实需要时间。那么,你需要多久?”
凯恩心中清楚,这才是真正的博弈。
他沉吟片刻,仿佛经过了极为艰难的计算,最终伸出了六根手指,然后又加了一根。
“殿下,至少需要……六到七年。”
“噗——”
艾德里安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脸颊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他死死地盯着凯恩,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六七年?
等他六七年,黄花菜都凉了!这小子根本不是在要时间,他是在耍自己!
一股暴怒的杀意,在他心底疯狂翻涌。他几乎要下令,让门外的卫兵冲进来,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下小子剁成肉酱。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想到了那个至今态度不明的龙骑士,想到了北境那片诡异的土地,以及这个少年身上那股让他都感到心悸的沉稳。
艾德里安缓缓地,将那股杀意压了下去。他重新露出了笑容,只是这次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好,很好。”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六七年……这个时间,我给了。希望七年后,我能看到一支为我效力的,真正所向披靡的北境雄师。”
“多谢殿谅。”凯恩再次躬身。
“好了,正事谈完,说点轻松的。”艾德里安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语气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优雅,“今晚,财政大臣为他的爱女举办了一场生日宴会,形式是假面舞会。届时,帝都所有重要的贵族都会到场。”
他走到凯恩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动作看似亲切,力道却不小。
“你作为新晋的公爵,理应去认识一下你未来的同僚们。记住,一定要来。”
“当然,明天的册封仪式,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
这己经不是邀请,而是命令。一个套着一个的枷锁,己经悄然锁在了凯恩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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