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的话音在死寂的花园中落下，像是投入深渊的一粒石子。
但这死寂，只持续了不到一息。
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恐怖的威压，如同火山喷发，从龙骑士的身上轰然炸开。
恐怖的魔力犹如实质，在他周身盘旋。空气瞬间变得滚烫而粘稠，周围那些盛开的鸢尾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凯恩脚下的鹅卵石小径，裂纹如蛛网般疯狂蔓延，整片大地都在这股力量下无声地呻吟。
这一次，威压不再是试探，而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杀意。
龙骑士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己经化作了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扶一个傀儡上去，你好从中渔利。”
他的声音不再有任何慵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深不见底的冰窟中挤压而出，带着极致的寒意与审判的威严。
“刚刚受封公爵，便心怀谋逆。凯恩·奥尔德林，你可知这是何等罪名？”
如山般的压力死死地压在凯恩的身上，他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双腿剧烈地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股力量碾碎，被迫跪下。
但他没有。
凯恩死死地咬着牙，将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魔力运转到了极致。
他并非要对抗，只是用这股力量，像一根坚韧的细丝，死死地锚定了自己即将崩溃的意志与身躯。额角的青筋一根根暴起，汗水如溪流般滑落，浸湿了他的衣领。
他硬生生，扛住了这股恐怖威压，眼神坚定，没有半分动摇。
“阁下，玛格丽特殿下……并非傀儡。”
凯恩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这句话。他强迫自己抬起头，迎着那两道足以洞穿灵魂的目光，开始了他这场赌上一切的辩白。
“她善良、仁慈，心怀天下。正因如此，她才不愿看到手足相残，不愿整个帝国都因皇权的争夺而陷入战火。所以，她才选择主动避世，远赴北境，只为寻求一方清净，远离这帝都的血腥纷争。”
他巧妙地隐去了玛格丽特被流放的真相，将一场肮脏的政治迫害，重塑成了一次高尚的、自我牺牲的选择。
凯恩将自己，从一个收留政治犯的投机者，变成了那位避世皇女的守护人。
“我所做的，只是在北境那片苦寒之地，尽我所能，保护着她最基本的安全与尊严。”
龙骑士没有说话，但那股山岳般的压力，似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凯恩抓住机会，话锋猛地一转，语气变得沉痛而锐利。
“反观大皇子艾德里安，他阴险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同宴会厅的屠杀，连死去的那些贵族，在他眼中不过是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那千千万万的人们在他眼中又是什么呢？这样的人，不惜以帝国的根基为赌注，主动挑起内战！”
“而三皇子，更是暴虐成性。他勾结异族，屠戮同胞，心中只有无尽的权力欲望，何曾将帝国的安危，将子民的死活放在心上？”
“阁下，帝国己经病入膏肓，非寻常手段可医。”凯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悯。
“两位皇子，一个将帝国拖入无尽的内耗，一个将帝国推向毁灭的深渊。他们都不是能够支撑起这个国家，带领子民走出困境的明主！”
“他们本身，就是这场重病最致命的病灶！”
他的言辞如同一柄锋利的手术刀，毫不留情地剖开了帝国那华丽外袍下，早己腐烂生疮的血肉。
最终，他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狂热的信念。
“唯有玛格丽特殿下！她拥有黄金家族最纯正的血脉，她的身上，更流淌着智慧与仁慈！她才是那个能重新凝聚人心，为这个绝望的帝国带来真正希望的，唯一的‘第三种可能’！”
凯恩将他所有的底牌，尽数摊开。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那股压得他几乎窒息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汐般，悄然散去。
花园里，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风又开始吹拂，吹动着古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龙骑士沉默了。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座亘古不变的铁铸雕像。
面具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让人无法窥探他此刻内心的波澜。
他当然见过玛格丽特，那个在他印象中，总是有些怯懦、安静得像只小兔子的银发女孩。
凯恩所描绘出的那个“心怀天下，主动避世”的皇女形象，与他记忆中的那道身影，既有重叠，又充满了矛盾。
他陷入了长久的思索。
凯恩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早己被冷汗浸透。他知道，自己己经将所有的筹码都推上了赌桌。
成，则海阔天空。
败，则万劫不复。
他的命运，北境的未来，甚至整个帝国的走向，都悬于这位传奇龙骑士接下来的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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