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沉寂,像凝固的蜜蜡,封存了花园里的一切。
风,再次停了。
凯恩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每一次跳动在自己听来都如雷鸣。他能感觉到,那副冰冷面具下的目光,正在无声地将他剖析、称量、估价。
他所代表的那个“第三种可能”,究竟是价值连城的筹码,还是引火烧身的催命符,全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时间,从未如此煎熬。
终于,那座铁塔般的身影,动了。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睛再次看向凯恩。那股足以压垮巨龙的威压,早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确实见过玛格丽特。”
龙骑士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两人才能听见,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下达最后的判决。
“但你所言……我需要亲眼再见见她。”
话音未落,凯恩只觉得眼前一花。
龙骑士的身影仿佛在瞬间跨越了空间的距离,一只戴着铁甲手套的大手,己经闪电般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凯恩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他的身体瞬间腾空而起,双脚离开了坚实的地面,完全失去了重心。
耳边,是撕裂空气的剧烈呼啸。
眼前的景物,化作了一片片飞速倒退的、模糊的色块。
下一刻,当他勉强能再次聚焦视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发现自己,正被龙骑士单手提着,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飞驰在帝都的上空。
脚下,是如同沙盘般迅速缩小的皇宫与城市。那些曾经宏伟的建筑,此刻看起来就像孩童的积木。街道上的人流,变成了缓缓移动的蚁群。
他,在飞。
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就这么被一个人提着,在天上飞。
这完全颠覆了他的所有认知。
还未等他从这份震撼中回过神来,龙骑士己经带着他飞出了帝都的范围,径首落向城外一片偏僻的山林。
双脚重新踩在松软的泥土上时,凯恩还有些站立不稳。
他正想开口问些什么,却被眼前的景象,彻底夺走了所有的声音。
山林的阴影中,一道庞大的黑色身躯,缓缓移动。
那是一头巨龙。
一头比他曾经在北境遭遇的冰龙,大了不止一倍的,真正的、活生生的黑色巨龙。
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收拢着双翼,那股源自食物链顶端的、原始而纯粹的威压,便足以让万物臣服。漆黑的鳞片在林间的微光下,反射着金属般的幽冷光泽。那双熔金般的竖瞳,随意地一瞥,便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漠然。
凯恩感觉自己的呼吸,在这一刻都停止了。
黑色巨龙缓缓俯下它那巨大的头颅,长长的吻部几乎要触及地面,像是在迎接君王的驾临。
龙骑士拽着凯恩的肩膀,动作轻盈地一跃,便稳稳地落在了巨龙宽阔的脊背上。
龙背异常平稳,鳞甲的缝隙间甚至生长着一些奇异的、散发着微光的苔藓。
站稳之后,凯恩总觉得,龙骑士与这头巨龙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联系。
那头恐怖的生物,在龙骑士面前,温顺得像一只被驯养的猎犬。
虽然也不能排除是被揍怕的。
也就在这时,凯恩敏锐地捕捉到了龙骑士身上一个古怪的细节。
他那身厚重的盔甲并非完整。左臂的衣袖是宽松的普通布料,而右臂,却被厚厚的黑色绷带死死缠绕,外面还额外包裹着一层沉重的金属臂甲。
无论他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这种极不对称的装束,都显得诡异至极。
似乎是察觉到了凯恩的打量,龙骑士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睛透过面具,看向他。
他那轻佻而慵懒的语气,又回来了。
“无须担心你的手下,他们没事。”
巨龙那双熔金般的竖瞳,也落在了凯恩的身上,带着纯粹的好奇与审视。
“我们只是再去见见玛格丽特,仅此而己,很快就会回来。”
龙骑士的话语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碾压一切的强大自信。仿佛整个帝国,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进出的后花园。
凯恩站在龙背上,心中充满了震撼与茫然。
刚刚还在生死一线地进行政治博弈,转眼间,自己就站在了神话生物的背上,即将开始一场未知的旅行。
他感觉自己之前所有的算计、所有的谋划,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
“坐稳了,小子。”
龙骑士提醒了一句。
话音刚落,黑色巨龙舒展它那遮天蔽日的双翼,猛地一振。
“呼——!”
狂风卷起地上的落叶与尘土,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旋。
下一刻,巨龙庞大的身躯拔地而起,带着龙骑士和凯恩,如同一支黑色的利箭,冲入了高远的夜空。
只留下一道在月色下渐行渐远的黑影,和一片狼藉的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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