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殿那扇厚重的玄铁巨门在身后“轰隆”一声关上，隔绝了里面森冷的死寂和压抑的官威。
鬼街阴冷的风一吹，林小凡才发觉后背的冷汗早把里衣糊在了魂体上，冰凉一片。
他靠着冰凉刺骨的殿外墙壁，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像拉破风箱。
“凡…凡哥？”八戒那张猪脸还白着，凑过来，声音抖得不成调，“咱…咱这是…真没事了？阎王爷他…不砍咱了？”
“砍？”林小凡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抬手抹了把嘴角干涸的血迹，那是刚才硬顶阎王威压憋出来的，“暂时…死不了。”
他眼神扫过街角阴暗处，那几个穿着华贵、散发着阴冷妖气的身影早己消失不见，但那蛇妖女子猩红舌尖舔过唇角时毫不掩饰的贪婪，像根冰刺扎在他脑子里。
苏离抱着那个沉重的青玉大桶，小脸煞白：“小凡哥，税是不用交了，可阎王爷最后那句‘唯你是问’…还有孟婆…”她打了个寒噤，没敢说下去。
“怕个鸟！”林小凡猛地首起身，那股被死亡通牒和阎王铡刀逼出来的狠劲又顶了上来，“阎王爷金口玉言，当着满殿鬼差的面允了咱的买卖！这就是咱的护身符！比什么狗屁税令都硬！”
他拍了拍冰凉的桶壁，“看见没？这就是咱的命根子！阎王爷今天没砸了它，就说明这玩意儿，连他都得掂量掂量！”
他目光扫过鬼街上那些探头探脑、被森罗殿动静吸引过来的游魂野鬼，还有远处几个抱着胳膊看热闹的巡逻鬼差，眼底那点绿火幽幽地烧着。
“阎王爷为啥最后松了口？”林小凡压低了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苏离和八戒听，“不是他心软！是咱那盆鬼豆吵得他脑仁疼！
是咱这桶忘忧精华的味儿冲了他大殿的霉气！更是…他怕咱这点破事，真捅到上头去！”他指了指头顶那片黑沉沉的、象征着天庭方向的虚空，“他也要脸！他也要乌纱帽！”
八戒似懂非懂地眨巴着猪眼：“那…那咱接下来…”
“接下来？”林小凡咧嘴一笑，那笑容里没了之前的痞气，多了种近乎冰冷的算计，“阎王爷给了咱一张桌子，让咱上桌吃饭了。
可这桌子底下，孟婆那老虔婆磨着刀，蛇妖商会那群长虫吐着信子，都等着掀桌子呢！想端稳这碗饭？光靠吆喝和鬼豆不行了，得抱大腿！抱最粗的那条！”
他眼神锐利地盯向那扇紧闭的、象征着地府至高权力的玄铁大门。
“阎王爷这条金大腿，咱得抱稳了！抱瓷实了！”
回到齐天零食铺，门一关，外头的喧嚣和窥探暂时被隔绝。林小凡没急着清点铺子，一屁股坐在柜台后的破椅子上，魂体深处那股强行压下的虚弱和剧痛才翻江倒海地涌上来，疼得他龇牙咧嘴。
“凡哥，你…”苏离担忧地递过来一碗刚用灵奶冲的安神茶。
林小凡摆摆手，没接。他闭上眼，脑子里像过走马灯。
阎王珠帘后那张模糊却威严的脸…
孟婆灰雾中那双淬了毒的眼睛…
蛇妖女子贪婪冰冷的竖瞳…
还有…那些鬼差！森罗殿里，阎王发怒时，那些鬼差虽然低着头，但眼神里的闪烁，他看得一清二楚！那不是纯粹的畏惧，里面还掺着点别的东西——麻木？疲惫？甚至…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怨气？
林小凡猛地睁开眼！
“地府…也是个衙门啊！”他喃喃道，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是衙门，就有衙门的毛病！”
他想起了生前在人间听过的那些故事。再大的官，手底下也得有人办事。办得顺不顺心？下面人有没有怨气？上面人焦不焦头烂额？
阎王爷，高高在上，掌管亿万亡魂轮回，听着威风。可这威风底下呢？忘川河每日吞吐多少亡魂？奈何桥头多少执念难消的刺头？
酆都鬼市多少钻营的妖魔鬼怪？还有天庭时不时可能落下来的检查、问责…
阎王爷，他也累！他也烦！
尤其是…林小凡想起阎王最后那句带着憋屈和肉疼的“损失由孟婆自行担待”！这说明什么？说明阎王爷对孟婆那老虔婆，也不是完全满意！至少，她那碗汤带来的“麻烦”，阎王也嫌烫手！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林小凡脑子里烧了起来！
光靠“民意”和“上头可能的风声”当护身符，太虚！太被动！他要给阎王送一份无法拒绝的“大礼”！
一份能真正挠到阎王痒处、解决阎王麻烦的“投名状”！把阎王爷这条大腿，变成他林小凡在地府最大的靠山！
“苏离！”林小凡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快牵动了魂体的伤，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但眼神却亮得吓人，“咱那桶忘忧精华，还剩多少？”
“啊？桶…桶里还有大半…”苏离不明所以。
“好！”林小凡一拍柜台，“拿小玉瓶！装！装最满的一瓶！要透亮！要香！把精华里的金桂花点子都晃匀了！”
他又转向还在揉着发软猪腿的八戒：“死猪！别瘫着了！去！把咱铺子里窖藏那点‘千年阴魄寒晶’刮点粉末下来！要最细的！刮一钱就行！”
“阴魄寒晶？”八戒一哆嗦，“凡哥！那玩意儿可金贵！咱就指甲盖大那么一点！是留着镇铺子防煞气的！”
“让你刮就刮！哪那么多废话！”林小凡眼一瞪，“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快去！”
吩咐完，林小凡自己也没闲着。他冲到后院小库房，一阵翻箱倒柜，找出一块压箱底、黑得发亮、触手阴寒的“沉阴木”。
这木头没啥大用，就是够硬够沉，在地府不算稀罕，但胜在一个特点——死沉死沉，敲起来声音闷得像丧钟，自带一股子森严的官威。
他抄起铺子里劈柴的短斧（还是跟隔壁寿衣店老王头借的），对着那块沉阴木就叮叮咣咣干了起来！木屑纷飞。
苏离和八戒看着他这发疯似的举动，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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